侄子魏良卿端着個籃子進來,放下扭頭便走。籃子裏是已蒸好的饅頭,魏青螞螂知道弟妹離去後送來面也無人弄,直接送來成品。
“謝謝你爹啊。”魏四對已到門外的侄子道。
魏良卿停下轉頭問:“秀秀還回來嗎?”
魏四無言以對。
接連幾日,魏四除了曬太陽就是睡大覺,時常有村裏人問他:“魏四,閹割時痛不痛哪。”
“你去試一下。”魏四怒目喝道。
那處奇癢無比,每到夜晚,他就閉着眼睛使勁地清理,仍解決不了。遲早這裏會出大問題,他想。他知道不潔淨的傷口會感染,會帶來許多毛病。
這日突然來個人,是黃胖子賭場裏的打手。他撂下一句話:“速去賭場,否則要小三的命。”
魏四馬上想起小三那晚的話。這臭小子,還真幹了,不要命了嗎?在屋裏翻了翻,找到把短刀放到懷裏,急忙趕向肅甯城。
記憶力奇好的他憑着那日的印象在傍晚來到賭場,正想走入,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喊:“魏四。”
他轉頭還未看清來人,一條皮鞭便打了過來。來不及避開,身上一陣疼痛。
“你想做什麽?”魏四怒道,食指指着眼前這位身軀臃腫,紮着朝天辮的女孩。
“棒棒,我要棒棒!”那女孩又舉起鞭子。
魏四向旁閃過,喝道:“你再敢打我,别怪我對你不客氣。”
那女孩一聽,鞭子在空中停住,猛然“哇哇”哭了起來,立刻引來衆多行人的旁觀。這時跑來楊大雄,對她罵道:“三熊,誰讓你跑這來的。”搶過她的皮鞭,拉着她便走。還不忘向魏四道:“魏兄,咱們現在是親家,勿要責怪我妹呀。”
“莫名其妙!”魏四憤憤地說了句,走進賭場。
賭場生意非常好,大堂上客人衆多。越窮的人越愛賭,魏四搖頭。看場子的打手馬上過來,引他入了内堂。
魏胖子仍舊那副彌勒模樣,滿臉帶笑。小三有點不妙,鼻青臉腫,被兩個打手緊緊按住手臂,痛苦極了。見到魏四象見到救星,“魏四哥,救我。”
魏四繃着臉道:“閉嘴。”然後向黃胖子拱手道:“黃兄,不知我這兄弟犯了什麽錯?”
黃胖子聽到這文绉绉的話,大笑搖頭,“魏老弟,你真得變了。難道沒了那玩意,就成娘們了?”此話引來打手們的哄笑。
魏四尴尬笑了笑,低聲道:“或許是吧。”
“哈哈,不管你變成啥樣,都是我魏老弟。”黃胖子走到他跟前,拍拍他肩膀。由于魏四比他高很多,這個動作有點滑稽。他又指向小三,“你這兄弟昨夜跑到我這,跟我索要一兩銀子。”
“還有這事嗎?他膽子也太大了,我這裏給魏兄陪個不是,等回去我好好教訓他。”魏四忙笑臉相對,低三下四地道。
黃胖子歎氣道:“要說這肅甯縣内,敢這樣對我的還真不多。我佩服他的勇氣,本想給他一兩銀子便是。誰知他突然說什麽他知道我的大秘密,若不給,他便去報官。”
“豈有此理。”魏四罵着走向小三,“啪啪”就是兩巴掌,“胡說八道,我看你是想錢想瘋了。這幾天你一直和我在一起,知道個屁秘密。”然後轉頭對黃胖子道:“黃老哥,他姑給他介紹個媳婦,對方家長要一兩銀子作聘禮。小三他是鬼迷心竅,竟來你這胡說想詐你。”
黃胖子依舊笑容滿面,“這些和我都無關。魏老弟,我這賭場的規矩你知道,出老千者要雙倍賠償,否則便是斷胳膊斷腿。”
魏四未明白,“黃老哥的意思是?”
“他出老千詐我一兩銀子,由于被我識破未成功,這兩銀子便不算數。那就簡單,再給我一兩銀子,便放了他。”黃胖子的笑已消失,滿臉的橫肉一顫一顫。
有十兩銀子老子還用賣妻賣女,還用自閹嗎?魏四心中大罵魏胖子的黑心。“老哥,一兩銀子你讓老弟怎能拿得出?”
黃胖子譏笑道:“拿不出嗎?那就等着爲他收屍。”
“老哥,看在咱們多年的交情上,你就别爲難老弟了。”魏四懇求道。
黃胖子歎口氣道:“就知道你拿不出。好吧,就按你所說的,看在咱們多年的交情上,老哥給你指條路,不知你有沒有這個膽?”
“上刀山下火海,我魏四都聽老哥您的。”
“這事也隻有你魏四敢。好,明日你替我去殺個人。”黃胖子瞳孔緊縮,目光狠毒。
殺人?魏四吓了一跳。長這麽大連隻雞都未殺過,别提人了。
黃胖子似乎斷定魏四不會拒絕,繼續道:“天隆飯莊前那書生。隻要你殺了他,我馬上放了小三。”
“爲何殺他?”魏四疑惑問道。
“多問。”黃胖子擺手對手下道:“将他倆關在那間小屋,好酒好菜招待。”
來到這個時代,第一次吃到這麽好的酒菜,魏四毫不客氣地連飲數口酒。
小三縮在角落,咽着口水,不敢動彈。幾次想開口訴說自己此舉純屬無奈,見魏四臉色難看,隻好忍着。
還是古時候的酒醇香順口,滑過喉嚨時隻覺爽快,毫無芥蒂。什麽好酒都曾在現代社會品嘗過的魏四點頭稱贊。這才叫瓊漿玉液。什麽茅台五糧液,什麽軒尼詩人頭馬,在這明代最普通不過的米酒面前,隻能算次品。
“過來吧。”心情突然舒暢的魏四喊道。
小三聽到招呼,連爬帶滾地過來,抓起牛肉便往嘴裏塞。隻有兩盤菜,一盤牛肉,一盤花生米。
“喝酒。”魏四未動菜,隻顧徜徉在古時美酒的餘韻中。
小三忙搖頭,很快把牛肉和花生米一掃而光。
魏四笑着搖搖頭,走到門前對看守道:“兄弟,告訴老哥,上菜。”
黃胖子似乎對魏四有求必應,很快又讓人端來牛肉和花生米。小三傻笑着招呼,“魏四哥,你吃。”
“一起吃。”魏四用手抓了片牛肉咬了口,瞬間滿嘴茴香、花椒、大料、桂皮、丁香等等來自植物自身采集天地之靈的香味。這才叫純天然,純綠色。要知道魏四是陳家豪時對吃非常講究,曾專心鑽研過廚藝,哈佛畢業後,家族各大酒店主廚的聘用都必須要經過他的考核。
“天隆飯莊在哪?”待酒盡菜光,魏四問道。
“你不是在那呆過的嗎?”小三随口答道。猛然想起魏四哥記憶全失,忙道:“出賭場沿街一直向前走,過了回春堂便是。”
魏四點點頭。
小三又說起魏四在天隆飯莊的事。“那年,魏四哥回到梨花村後,你哥就把你送到那裏。你有個堂叔在那做廚子,你跟他學藝。”
還有這一出啊。魏四心中好笑。想來這魏四也不可能安心學廚藝。
“隻呆了半年,你堂叔便把你趕了出來。”
“爲什麽?”
小三抿嘴笑道:“你經常賭博、打架,借了你叔不少錢,他怕你把他借得傾家蕩産。還有你偷了飯莊許多酒肉,掌櫃發覺後不要你了。”
“他還在那嗎?”
“前年全家南下了,你還去相送呢。”小三答道。
魏四突然想起進賭場前碰到的那個胖姑娘,問道:“楊大雄有個妹妹?”
提到這,小三笑個不停,“魏四哥,你是說楊三熊吧?”
“好像是這名。”
說到楊三熊,小三來勁了。“你那時在這賭場結識了楊大雄,他見你身魁體壯,又狠又猛,便帶你到馬場,讓你做了馬頭。”
“馬場?”
“在城西有個朝廷的馬場,楊大雄是那的牧頭。”小三解釋道,“魏四哥你不知道,你當時在馬場可威風了。騎術第一,還能在馬上射箭呢。那次你們幾個馬頭比賽,你箭無虛發,大家對你都很服氣。”
騎馬?這我倒可以,咱也練過馬術,常去騎馬場玩。射箭嘛,站着還行,在馬背上就難講了。魏四笑笑,問:“那爲啥我不在那做了呢?”
小三捂嘴而笑,“還不是因爲楊三熊那個傻姑娘。”
“她是真傻?”
小三很肯定地點點頭,“咱肅甯誰不知道她傻呀。”
“我怎麽和她扯上關系了呢?”魏四不解。
“你,你把她搞了。”小三笑着指着他。
魏四瞠目。天哪,這魏四的口味真重!
小三笑個不停,“搞了一次還不算,你搞了好幾次,結果被楊大雄發現,把你趕出了馬場。”
這魏四,真不是個東西。魏四罵着。
“不過放心,這事就幾個人知道。”小三得意地道:“那楊大雄怕丢面子,怕妹妹嫁不出去,不敢說呢。”
作孽呀!魏四心中繼續罵。
兩人又聊了許多魏四的過去,渾然忘了如今身陷牢籠,明日還要去殺人。
懷揣尖刀,魏四走出賭場左拐,一直向前。黃胖子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讓他作嘔,小三投來的信任目光讓他心寒,因爲從目光中他看出那魏四之前殺過的人肯定不止一個。
一個書生,黃胖子爲何不請人做掉,卻要讓我來動手呢?魏四低頭思慮着,走過回春堂,到了飯莊前,望見目标,那年輕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