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十三王爺是個好色之徒,他曾經在東黎的時候觊觎過她的容貌,所以才會想方設法的把她擄了來。
可是那晚一見,她發現夜滌塵和墨白描述中的形象半點也不相符。
難道說,她也有看走眼的時候,這十三王爺以前真的見過自己?
“十幾年前,本王曾經去過東黎,無意中見過你一面,當時的你隻有這麽一點點大。”夜滌塵微笑着比劃了一下。
若水的心情頓時放松下來。
十幾年前,她還是個孩子呢,而且那個時候的她,根本沒有穿越,夜滌塵見到的,應該是原來的柳若水。
她笑着道:“王爺太誇張了吧,這麽一點點大,豈不是像個老鼠?王爺見到的尚在襁褓中的我嗎?”
“呵呵,當時的你剛剛學會走路,見到了本王,還誤以爲是你爹爹,一路搖搖晃晃地向着本王走來,嘴裏‘爹爹,爹爹’的喊個不停。”夜滌塵笑意更深,眼角泛起了幾絲皺紋,卻更增添了他的魅力。
“啊,沒有的事!王爺你不過就比我大得幾歲,就算是十幾年前,我也不會喊你、喊你……喊你當爹吧?”若水咬着嘴唇,才沒讓自己笑出聲來。
“哈哈,哈哈哈!”夜滌塵仰起頭,哈哈笑了起來。
他本來就是信口胡編,可沒想到效果出奇的好,她那副半羞半嗔的樣子實在是很有趣,看得他心情大好。
其實說起來她的年紀就算是做他的女兒也當得。
但他不知道爲什麽,卻不覺得眼前的她是自己的晚輩,反而更像是一個平輩,知己。
如果她要是早生幾年該多好!
夜滌塵忽然想起了一首詩: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己老。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他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種怅然之感。
“王爺,你想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嗎?”他臉上笑容未息,可是眉宇間卻籠上了一層淡淡的憂,若水眼尖,一眼就瞧了出來。
“是啊,本王的确想起了一件不開心的事。”夜滌塵緩緩點了點頭。
他以前從來不覺得自己老,可是看到眼前的若水,她鮮嫩得就像是一截剛出水的蓮藕,讓他忽然有一種想要年輕幾歲的想法。
“王爺不妨說出來聽聽,或許我能讓你開心起來呢?”
“呵呵,這樁事是任誰也辦不到的,就算是老天爺,也不行!”夜滌塵心中的感慨一閃而逝。
他知道,與其追逐失去的東西,不如牢牢把握住手中的。
“水兒,你想要當一個大大的官,可以,本王可以滿足你的這個心願。但是,你知道本王的心願是什麽?”
夜深人靜,和她孤燈對坐,夜滌塵忽然有一種想要敞開心扉,傾吐一切的想法。
“我當然知道。”若水眨了眨眼。
“哦,你知道?那你說來聽聽。”夜滌塵笑着撩了下袍角,含笑凝視着她。
“王爺想要成爲人上人,王上王,換言之,就是成爲這天下的共主。”若水不假思索的沖口而出。
“胡鬧!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也能說得的!水兒,你好大的膽子!”
夜滌塵突然變了臉色,面沉如水,冷冷的道:“你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你知不知道現在準是北曜的皇帝?你知道你說這等話是要掉腦袋的?難道你就不怕死嗎?”
“我當然知道啊,王爺你說的這些我全知道。”若水臉上看不出半點驚慌,她一臉平淡地道:“在王爺的面前,我認爲還是說實話比較好,而且我相信,以王爺的爲人絕對不會把我說的話傳揚出去,而且王爺也絕對不會砍掉我的頭,王爺,是不是這樣啊?”
“……”夜滌塵頓時語塞。
他本來是想吓唬一下她,可沒想到她卻半點不怕,反而把他的心理看得明明白白。
别看這丫頭年紀小,可是卻極爲聰明,他稍一不慎就會被她看穿。
“哼!本王的确不會殺你,不過本王留着你的小命,是爲了給本王煉制補氣靈丹!”他重重地一摔袖子,臉帶怒氣。
“王爺的意思,是答應我的要求了?”若水不但不怕,反而抿唇一笑道。
“這段時間,你就呆在這裏,等本王事成之日,就是你心願得償之時。”夜滌塵站起身來。
若水知道他這是要走的意思,也站了起來,微笑道:“這張丹方上的藥材有些殊爲難得,不過相信以王爺你的财力,弄齊材料也不會是多難的事,至于我煉制出來的靈丹麽,王爺要是不放心,可以先交給墨白服下,看我是不是練的假丹毒丹來糊弄王爺。”
聞言,夜滌塵的心中再次一顫,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
這丫頭的眼睛有穿透力嗎?他隻是剛剛才轉了轉心思,居然馬上就被她看了出來。
他的确是有點擔心她會煉制出假的補氣靈丹。
因爲得來的太過輕易,他有點放心不下。
不過被她這麽一說,他倒抛開了所有的顧慮。
“本王不相信别人,可是本王……信你。”夜滌塵忽然伸出手,在若水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就像一個長者般。
然後他就轉過身,挑起了門簾,從正門走了出去。
他最後那一抹凝視,意味深長。
他手指的溫度仿佛還停留在若水的手背上。
若水慢慢地轉過頭,房間裏已經消失了夜滌塵的身影,而桌上他沏的茶,兀自散發出袅袅餘香。
她攤開手掌,掌心裏有一層薄薄的冷汗。
她知道,她剛才的那番話已經深深地打動了夜滌塵的心。
因爲最後他說,他信她!
*
走出倚梅園的大門,夜滌塵才發現東邊的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他和若水這番談話,竟然不知不覺地過去了好幾個時辰,可他渾然不覺時間飛逝。
陶衛的身影不知何時悄悄出現在他身後。
夜滌塵沒有回頭,他正凝望着手中剛折下來的梅枝,上面數朵紅梅含苞待放,其中一朵花苞上沾了一點白雪,紅妝素裹,份外嬌娆。
他不知不覺瞧出了神。
陶衛默默地站在他身後,不說,不動,像個石像。
天空中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紛紛揚揚,落在兩個人的頭上,肩上,竟然凝結不化。
“昨夜來了多少人?”
過了許久,夜滌塵終于擡起了手,拂了拂肩上的積雪,淡然開口。
“一共是十三人,死了八人,還有五個活口。”陶衛雙手垂立,畢恭畢敬的答道。
“唔。”夜滌塵眉尖輕皺,眼神诮然,“這些人還真是不知死活,前仆後繼,當本王的府邸是什麽地方!咱們的人手呢,折損了多少?”
“啓禀王爺,昨夜是奴才親自出手,咱們這方并無傷亡。”
“你以一敵十三?陶衛,瞧不出來,你近來的功力大進了啊?”夜滌塵微露訝色,眼角輕輕一掃陶衛。
陶衛依然保持着那個謙卑的神态和姿勢,恭順答道:“奴才的這點微末功夫,給王爺您提鞋子都不配,他們是運氣好,遇到了奴才,要是王爺您親自出手,這十三人個個休想活命。”
夜滌塵唇角露出一絲笑意:“陶衛,你這拍馬屁的功夫也是與日俱進。”
“奴才說的全都是實話。還有一事請問王爺,這抓到的活口該如何處置?”
“以前是如何處置的,現在還如何處置便是。這等小事,還需要向本王請示麽?”夜滌塵眉宇間微露不快。
“是,王爺。”陶衛猶豫了一下,大着膽子道:“隻是這樣一來,咱們王府就成了衆矢之的,以後的江湖人物恐怕還會不斷前來,王爺,您真的要爲了那個柳姑娘,成爲江湖中人的公敵麽?”
“哦,依你的意思,本王該如何啊?”夜滌塵淡淡地道。
“王爺您這麽多年來一年潔身自好,韬光隐晦,何必、何必……這世上的好女子多得是,等王爺您心願得償,大事可成的那一日,您想要怎樣,就可以怎樣,咱們犯不上在現在這個時候,惹上許多麻煩的對頭。”
“難道你以爲,本王是看上了她?”夜滌塵冷笑道。
“奴才不敢胡亂猜測王爺的心意。”
“呵呵,陶衛,你跟在本王身邊這麽多年,居然連本王是什麽人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看到過本王會因爲一個女人動過心!”夜滌塵聲音平淡沒有起伏,更沒有溫度。
“是,是。”陶衛唯唯諾諾,沒有反駁,心中卻不以爲然。
他又不是沒長眼睛,這段時間來,自家王爺爲那姑娘做了什麽,他全都看在眼裏,心中有數。
王爺不肯承認,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你過來看看,這是什麽!”陶衛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他不以爲然的神情,全都落進夜滌塵的眼底。
他将一直攥在掌心中的藥方打了開來,在陶衛的眼前晃了晃。
陶衛一眼就看到了上面寫的四個大字,不由得全身一抖。
“這、這、這是……”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以爲自己看錯了,“補氣靈丹的丹方?”他不确定地道。
“正是。”夜滌塵勾了勾唇,掩不住眼角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