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老天會那麽仁慈,讓她大病一場之後,忘掉一切不開心的事?
讓她忘了小七?也忘了孩子?
“我自己?”若水歪頭瞅着墨白,笑意更深,像是墨白問了一個很傻很蠢的問題。
“我當然記得我自己是誰啊,我又沒有失憶,小白,你怎麽了,淨問我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難道我會不認得你,也不認得我了麽?”
若水笑着坐起身來,忽然皺起眉頭,叫道:“頭痛,我的頭好疼啊。”
墨白一個箭步沖上去扶住她,埋怨道:“誰叫你坐起來的,快躺下,你剛剛得了一場大病,才醒過來就這麽胡鬧!”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下,目不轉睛的看着她:“現在好點了麽?”
“嗯,”若水閉了閉眼,又睜了開來,眼睛清亮有神,像是一泓清泉,隻看得墨白心中怦然一動。
“小白,我生病了麽?生了什麽病?我怎麽想不起來了?真奇怪,我自己就是大夫,可我居然生病了。”她又笑了,笑意中帶着點不好意思。
“你真的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生的病嗎?”墨白的心頭又是一跳。
“真的想不起來了,讓我好好想想。”
若水皺起眉頭,剛一回想,就覺得頭痛欲裂,忍不住按着太陽穴叫道:“頭疼,頭疼。”
她隻覺得腦子裏像被無數根鋼針刺進去一樣,劇痛難當。
“别想了,你什麽也别想了。”
墨白看到她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似乎明白了什麽,慌忙把手按在她的額頭,将一股内力緩緩的送了進去。
他的手掌又熱又大,若水頓時覺得舒服了許多。
說也奇怪,隻要她不去回想,頭痛頓時變得輕了,而且來得快,去得也快。
她眨了一下眼睛,道:“好了,我已經不疼了,謝謝你,小白。”
墨白松了一口氣,凝視着她道:“肚子餓麽?我熬了一鍋小米鍋,你要不要吃?”
他一提粥,若水的肚子頓時咕噜咕噜的叫了起來。
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笑道:“當然要吃,小白,沒想到你一個大男人,居然也會熬粥,嘻嘻,真是難得。”
墨白被她說得臉微微一紅,站起身來,佯怒道:“你要是再取笑我,我就把粥倒了喂豬喂狗,也不給你吃!”
他去廚房将粥整個端了過來,那粥一直在火上溫着,此時還略略有些燙手。
墨白盛了滿滿一碗,端到床前,用勺子舀了,道:“張開嘴來。”
若水愣了一下,道:“幹什麽啊?”
“我喂你吃。”
若水慌忙搖頭:“啊?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她這一搖頭,又是一陣頭痛襲來,呻吟了一聲:“頭疼。”
“你給我乖乖的躺着,一動不許動,我來喂你喝粥,等你吃完了飯,我再給你熬藥去。”墨白不容分說,按住了她,不許她亂動,然後将一口粥送到她的嘴邊。
若水有些不好意思,她長這麽大還沒被别人喂過飯,她想要接過碗來,可是她隻要一動,就覺得渾身無力,從骨頭縫裏痛出來,隻好張開口,把粥吃了。
這粥熬得又香又糯,一口下肚,越發引得她饑腸辘辘。
不知不覺,她将滿滿一碗粥喝得幹幹淨淨。
她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道:“小白,你熬的粥真香,再來一碗。”她已經記不清自己多久沒吃過東西了,隻覺得這世上最好吃的東西莫過于這碗小米粥。
而且她一吃就吃了出來,小米粥略帶苦澀微甜,裏面應該是放了人參枸杞和紅棗等補身之物,不由得對墨白的細心和周到更是感激。
“你身體還虛,不能吃得太多,這粥我拿去繼續溫着,等你吃藥之後再吃。”
墨白卻不肯再盛,他記得老郎中的醫囑,半點也不敢馬虎。
“小白,我得的究竟是什麽病?你給我吃的是什麽藥啊?”若水看着墨白忙忙碌碌的熬藥,忍不住問道。
她很想給自己把下脈,怎奈全身沒有一點力氣,連一根小指頭都不願意動彈,知道自己這場病定是不輕。
墨白猶豫了一下,回頭看她,心裏忖思着措辭。
他現在根本不清楚若水究竟記起了多少,還是忘掉了多少,生怕一個說錯,就會勾起她的傷心之事。
“那天下了一場大雪,你不聽我的勸,跑到雪裏去堆雪人,結果着了涼又不肯吃藥,于是就發起燒來,燒得人事不知。我請了郎中來瞧你,說你是風寒入骨,他給你開了一副驅寒的方子,倒讓我爲你煎藥熬藥,像個藥僮!喂,我爲你做了這麽多的事,等你病好了,你要怎麽報答我啊!”
墨白半真半假的說了一番話,然後緊盯着若水,觀察着她的反應。
若水歪着頭想了一會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小白,你是不是欺負我想不起來,所以故意騙我?我怎麽會這麽孩子氣,跑去雪地裏堆雪人?我都有很多年沒有堆過雪人,玩過這種孩子氣的遊戲了。那天我堆的雪人還在麽?我想去瞧瞧。”
她的笑容裏一片純真,顯然認可了墨白說的話,而沒有半點懷疑。
不知怎的,看了她的笑容,聽了她的話,墨白的心裏就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瞬間輕松下來。
“在!當然還在!這幾天冷的緊,一時半時的化不了,等你病好了能起身了,我就帶你去瞧,看你堆的雪人有多醜!”他終于笑了起來,如釋重負。
從她醒來到現在,她一個字也沒有提到過小七,更沒有提到過孩子。
墨白幾乎可以肯定,她是真的不記得了。
她忘了這兩件讓她最傷心的事,或許,正因爲傷痛太深,所以讓她在潛意識中選擇了遺忘。
這真是老天爺賜給她最好的禮物了。
“小白,我病的這幾天,真的是辛苦你了。”若水的眸子幽幽看着他,誠心誠意的向他道謝。
“我爲你做的這一切,豈是你一句辛苦就推脫的!我要你的報答!”墨白故意瞪起了眼,佯怒道。
“你要什麽報答?”若水眨了眨眼,笑問。
“我……”墨白差點沖口而出,終于咽了回去,他緊緊盯着她的眼睛,欲言又止。
不行,現在不是說這話的時候。
他要是現在說出了口,就等于是趁人之危。
他墨白還不屑于做趁人之危這種事。
他要等她好起來,他要她的心甘情願!
“你想要什麽你就說啊,你要是不說我怎麽知道呢?我要是不知道,又怎麽報答你呢?”若水笑吟吟的道,從她醒過來,她就一直在笑。
墨白的心情突然變得無比的晴朗,就像是晴空萬裏,沒有一絲陰霾。
天知道他盼這一天盼了有多久。
他一直盼望着她能夠像現在這樣看着自己笑,那清甜的笑容中帶着一絲妩媚和嬌柔,這樣的笑容無比動人。
他常常躲在暗處,看到她露出這樣的笑容,可是她笑的對象,從來不是自己,而是小七。
真是老天垂憐,看到了他的一番苦心,終于給了他回報!
墨白心中湧上苦盡甘來的甜蜜,原有的苦澀心酸消彌無蹤。
“我想要什麽,”他将兩隻手撐在床頭,慢慢的向她傾向身去,笑容暧昧,他一字一字的道:“等你病好了,我自然會告訴你。你現在隻要記着,你欠我一個報答。”
他看到若水的臉上漾起了一片紅暈,心情更是大好。
“想要早點下床,就乖乖的喝藥,我去給你端藥。”
他端來了熬好的湯藥,送到若水口邊,一勺一勺的喂給她喝。
若水出奇的配合,她喝完藥之後,若有所思的看着墨白,隻看得墨白心頭毛毛的,生怕她想起了什麽。
“喂,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麽,是不是覺得本公子我英俊潇灑,天下無人能及?”爲了掩飾内心的緊張,他故意語氣誇張的說道。
“撲哧!”若水又笑了,“小白,你是屬老鼠的麽?”
“什麽意思?”墨白瞪眼。
“有句俗話說,老鼠上天平,自稱自贊,你要不是屬老鼠,爲什麽總是不停的誇自己啊!”若水抿唇一笑。
“好啊,臭丫頭,你又說話打擊我!要不是你現在病着起不來,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好,我給你攢着,等你病好了之後,我要一點點向你讨回來!”
墨白做出一副兇相,對着若水揮揮拳頭。
“我好害怕啊。”若水笑着縮了縮脖子。
說笑了這一會兒,加上藥性發作,她的眼皮開始變得沉重起來,昏昏欲睡。
在她閉上眼睛,迷迷糊糊的睡去之前,她忽然覺得心底深處不知名的地方劃過一抹銳痛,讓她不敢觸碰,更不敢思考。
她不由自主的蹙了下眉頭,喃喃低語了兩個字,模糊得連她自己都沒聽清。
墨白心頭猛然一跳,他仿佛聽到了熟悉的名字,他緊張的湊上前,輕聲問道:“水丫頭,你剛才說什麽?”
若水沒有回答,她實在太困太倦了,剛一合上眼睛,她就沉沉的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