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爲什麽專要殺小孩子?爲什麽?”
“呵呵,據說這位屠夫廚神嗜好美食,他曾經放言,吃過天下所有能入口的東西,有人便戲言問他吃過小孩子的肉沒有,因爲在那人的家鄉,都說小孩子的肉最鮮最嫩也最美味。屠夫廚神愣了,他的确沒吃過。從那之後,他就再也忘不掉這件事,每當他看到街邊有孩童玩耍的時候,他腦中都會閃過一個念頭,要不要嘗嘗這孩兒肉的滋味?”
“他也知道吃人會爲人所不齒,所以硬生生将這個想法壓了下去。但是這念頭卻在他的心裏生了根,終于有一天,他看到有一戶人家的孩子因爲意外掉入河裏淹死了,那孩子家裏很窮,父母一邊傷心欲絕,一邊爲孩子的棺木而發愁,他就掏出銀兩爲那孩子置辦了棺木,并出錢安葬,那家人對他感激涕零,卻不知道他們埋葬的不過是一具空棺,那孩子的屍體早就被這位屠夫廚神偷梁換柱了。”
“他吃過了第一塊人肉之後,竟然從此就愛上了這股味道,覺得天下所有的美味加在一起,也及不上孩兒肉的美味。剛開始的時候,他還出錢去買别人家剛死不久的小孩,可是後來,他吃人肉的事情不知道怎的透露了出去,大家都知道他買孩子不是爲了安葬,而是爲了吃肉,所以就算是再窮的人家,也不肯賣給他了。既然買不到,他就去偷,去搶,弄回來之後再殺掉,然後他發現,新鮮的肉遠比死了之後的更是鮮嫩可口,他就一發不可收。在那些日子裏,不知道有多少天真可愛的孩子送了命,全都葬身在這位屠夫廚神的肚子裏……”
若水聽到這裏再也忍耐不住,隻覺胃裏翻江倒海,所有吃下去的東西一起往上湧。
她頓時扶住桌子,吐了個天昏地暗。
“水兒,很抱歉,我原本不想告訴你這些事情……”小七在若水的背上輕輕拍撫,眼中露出歉然。
若水擡起頭來,臉色蒼白,她拭了拭嘴角,苦笑道:“不,小七,謝謝你告訴了我這些,如果你要是早點告訴我,這些菜我一口也不會吃。”
“一個殺害孩童的屠夫做出來的菜,就算是再美味,那上面也沾滿了血腥的味道!”若水恨恨地道。
她一揮手,将桌上所有的菜全都掃落在地。
她和小七一問一答的話,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呆了,尤其是那葛掌櫃,他的臉已經變得比苦瓜還要難看。
他雖然不是江湖中人,卻隻聽過屠夫廚神的名頭,他萬萬沒想到這位惡名昭著的殺人魔王,居然就是自己店裏的鎮店之寶、受人推崇備至的萬大廚師。
老天哪!
這件事要是傳了出去,他這臨江樓的牌子就等于是砸了,以後還有誰人敢來這裏吃飯?
“哇——”
“哇——”
“哇——”
幾乎是同時,黃衣少女、瘦猴兒還有穆大雷三人,同時嘔吐了起來,而另外幾人的臉色也變得難看之極,胸口翻湧,恨不得把吃進去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在他們都不知道萬大廚師來曆的時候,幾乎每個人都吃了不少酒菜。這萬廚師的手藝着實不賴,隻要吃上一口,就會讓人驚歎叫好,越吃越多。
他們本來擔心的是菜中是否被那姓萬的廚師下了毒,可小七爆出來的料卻比菜中有毒更加可怕。
屠夫廚神親手做出來的菜,他用的原料是什麽,他們就算是用腳丫子也想得出來!
尤其黃衣少女想到自己第一塊吃的就是那塊紅澤油亮的鹹燒白,她就嘔得更厲害了,幾乎連五髒六腑都要一起吐出來般。
“唉,沒想到過了二十年,老夫昔年的名号還會有人記得!”
不知道什麽時候,萬屠夫已經來到了大廳,他像是已經站立了許久,将小七的話一字不漏地全都聽進了耳中,這時忽然發出一聲悠長的喟歎,聲音中充滿了滄桑和疲憊。
一聽到他的聲音,那四桌的不速之客全都霍然起身,一直瞪向萬屠夫,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目光中又是痛恨又是鄙視,還有着驚懼。
一個連孩童的肉都吃得下去的人,他已經不能算是人了,而是魔鬼!
萬屠夫對着衆人掃視一眼,呵呵笑了笑,笑容中又是自傲又是不屑。
“你們放心,早在二十年前,老夫就已經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你們吃的每一道菜,都幹幹淨淨,沒有沾染半點血腥。”
衆人沉默不語,臉上的戒備之色卻沒有半點減輕,顯然是并不相信萬屠夫所說的話。
吃慣了羊肉的狼,突然說它不再吃羊了,這可能嗎?
萬屠夫轉頭看向葛掌櫃,問道:“葛掌櫃,這二十年來,萬某一步也沒有離開過你這臨江樓,你是親眼目睹,這話沒假吧?”
葛掌櫃咽了口唾沫,點頭道:“不錯。”
“那這二十年來,你可曾說過晉陽城中發生過許多起孩童無故失蹤之事?”
“這個麽,倒似乎不曾聽說。”葛掌櫃捋了捋胡須。
“諸位,你們可以不相信萬某說的話,也可以不信葛掌櫃之言,不過你們可以出去打聽打聽,這二十年來晉陽城中是否太平,相信你們就會做出準确的判斷。”萬屠夫挺起了瘦削的胸膛,一臉傲色。
他本來雙眉下垂,幹枯的臉上滿是皺紋,一臉的苦相,這時候雙眉一軒,兩眼炯炯有神,又恢複了武學大宗師的氣勢。
衆人這時便都信了他的話。
萬屠夫的确是惡名昭著,但是他的爲人卻是光明磊落,當他吃孩兒肉的事情傳揚開去之後,他被千夫所指,承載了無數罵名,可是他卻沒有矢口否認過。
不像一些沽名釣譽的僞君子,表面一套背後一套,明明殺人放火無惡不做,在人前卻是一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假象。
萬屠夫是惡人不假,卻是真小人,而非僞君子。
“萬某昔年做惡多端,人神共憤,諸位對萬某不齒,萬某并不介懷。這二十年來,萬某呆在這臨江樓半步不出,對于名譽地位早就看得淡薄如水,萬某隻想洗淨滿身的罪孽,做一個最普通的廚子,過一過普通人的生活。這些年來,萬某的确過得很平靜,也很安然,遠離了江湖紛擾,才知道原來平靜的日子是這樣的難得。說起來這一切,都要感謝一位高人,昔年若不是得到他的點化,萬某恐怕還會繼續作惡,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的孩子都會繼續喪生在萬某的這雙手上。”
萬屠夫聲音漸轉低沉,眼神變得黯然。
“都說大隐隐于市,萬某隐姓埋名,在這晉江城一呆二十年,再也沒有做過一樁惡事,更對昔年曾經犯下的罪孽深自愧悔,萬某别無所求,隻盼這輩子一直這樣平平靜靜地生活下去,哪知道世事多變,事隔二十年,萬某的名号又會被人提起,昔年的屠夫廚神再次現身。”
他看向小七,澀然一笑,“這位公子年紀輕輕,眼力卻是不凡,身手更是了得,二十年前,萬某就不是你的對手,現在更是不及你遠矣。”
小七微微颔首,卻不說話。
他本來也隻是猜測,隻有三分把握,若是萬屠夫堅持不認,他根本沒有半點證據。
可沒想到萬屠夫居然直認不諱,倒頗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如果這二十年來他足不出臨江樓,更不曾做下什麽惡事,想來已經改過遷善。
要是他還是昔年那個殺人如麻的萬屠夫,那他今天無論如何也放他不過。
不過他既然隐姓埋名二十年,今日爲何又要自暴行蹤,讓自己的惡名重現于人前呢?
難道他也是爲了若水而來?
他的推測果然不錯,萬屠夫接下來便說道:“萬某此次乃是有一事相求這位姑娘,隻是萬某洗手多年,無财無勢,隻是一窮廚子,拿不出象樣的禮物相求,隻好拿出看家本事做了幾道菜,本意是想讓姑娘你一快朵頤,沒想到你的夫君眼光犀利,居然認出了萬某,反讓姑娘對萬某厭惡痛恨,這也是萬某始料未及。”
若水扶住桌子,緩緩坐了下來,她連眼角也沒掃向萬屠夫,對這種連孩子也不放過的吃人惡魔,她一眼也不想多瞧。
想起之前自己居然對他做出來的菜贊不絕口,她就一陣羞愧。
“你要求她什麽事?”小七目光閃了閃,開門見山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