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我去太子妃的房間。”
他對劉老根一瞪眼。
他雖然心急如焚,做事卻并不莽撞,而是有闆有眼。
他要想找到他們的行蹤,就一定要先發現他們留下的蛛絲馬迹,任何一個疑點都不能放過。
而最容易暴露他們痕迹的,就是他們最後呆的地方。
劉老根不敢不從,隻好苦笑着将墨白帶到了若水和小七所住的地方。
他守在門口,對墨白道:“墨大俠,這裏就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寝居,小人不敢擅進。”
“羅嗦!”
墨白抛下兩個字,就頭也不回地沖了進去。
剛進房門,他就頓住了腳步,就連呼吸都變得輕微了許多。
雖然明知道她不在裏面,可這是她住過的地方,他的一舉一動不由自主變得小心翼翼,生怕破壞了她生活過的痕迹。
他遊目四顧。
房間很整潔,也很幹淨,一目了然,沒有任何礙眼和多餘的東西。
桌子上放着兩隻茶杯,很顯然,他們離開的時候還喝過茶。
墨白慢慢走近,見杯子裏還殘留了一些茶水,不禁若有所思,盯着茶杯看了半晌。
他拿起一隻杯子,湊到鼻端輕輕一嗅,然後臉色一變。
不對,這杯子裏盛的不是茶水!
這味道有古怪!
竟像是一種易容丹的味道……
墨白下意識地沾了一點茶水,塗在手背上,然後看到那一片皎如白玉般的皮膚瞬間變了顔色,黃中泛黑,看起來粗糙之極。
該死!
他們易了容!
墨白頓時恍然大悟。
他不禁暗怪自己粗心,竟然沒有早一刻想到這一點。
不用猜也知道,易容這個法子定是若水那個鬼丫頭想出來的。
隻是他們會易容成什麽模樣呢?
說不定自己進城的時候,正和他們擦身而過,而自己卻相逢不相識……
忽然間,墨白的腦海中靈光一閃,突然出現了兩個人的身影。
那兩個人是一男一女,穿的是一身土裏土氣的鄉下人打扮,一張臉也是黃中泛黑,就和這永淩當地人沒啥兩樣。
這兩個人就坐在城門口差點被他的毛驢兄弟踢翻的那輛驢車上!
隻因爲這兩人的形貌實在是太普通了,所以他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之後,就再也沒看上第二眼。
現在回想起來,墨白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兩個人的表現太平靜了。
按照常理,一般鄉下人遇到這種情況,肯定會大驚失色,驚惶無比,可是驢車上的那兩個人呢?
并沒有!
那男人表現得很冷靜,很沉着,他的一隻手握着缰繩,一隻手握着馬鞭,坐在車上巍巍如山,而那女人沒尖叫,沒驚呼,還一臉從容地擡起眼睛向自己瞧了一眼。
這根本不是正常的反應!
難道說……
他們就是易容後的若水和君小七?
一個大膽的想法倏地鑽進了墨白的腦海,讓他全身的血液都變得興奮起來。
有可能!太有可能了!
墨白猛地轉過身,一陣風般地沖了出去,守在門外的劉老根隻覺得眼睛一花,墨白就走得連影子也看不到了。
他一口氣奔到了驿館門口,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燕孤雲和那輛馬車。
“十九,過來!”墨白對燕孤雲招招手。
他現在精神大振,目光閃亮,和之前怒氣沖沖的模樣大不相同。
燕孤雲看在眼裏,奇在心上,驅馬來到墨白身邊,笑問:“師兄,可是見着太子妃了?”
他心中嘀咕,這太子妃還真是治療師兄的一劑靈丹妙藥。
她能讓師兄怒,也能讓師兄笑,真是了不起!
墨白沒有回答燕孤雲的話,而是盯着他的眼睛,定定地道:“十九,我要去辦一件事,不能帶你一起同行,你帶着唐绛兒和你的丫頭,就留在這裏,和禦林軍一起,等他們何時拔營回帝都,你們就何時起程,我辦完了事,就會來尋你們的,聽到了沒有?”
他的神情很嚴肅,也很認真,說出來的話就像闆上釘釘,根本不容反駁。
燕孤雲吃了一驚,問道:“爲什麽?師兄,我……”
“不要多問!”墨白一擡手,打斷了他的話,“照我的吩咐做!如果你還想以後跟着我,就一個字也不要多問!”
燕孤雲就閉上了嘴,他很少看到墨師兄用這種語氣說話,但他一旦用了,就說明他已經下了決心,任何人的話他也不會聽。
“照顧好你自己。”
墨白一翻身,上了他的毛驢兄弟,看了燕孤雲一眼,又道:“還有那個唐绛兒,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多留意她,注意她的一舉一動,看看她都和什麽人接觸,等我回來一五一十地告訴我,還有,不要讓她少了一根頭發,否則我就唯你是問!”
咦,師兄這話是什麽意思?
“是,師兄。”
燕孤雲心中大奇,卻沒有多問,而是道:“師兄,保重。”
“很好,你也保重。”
燕孤雲的回答讓墨白很滿意,這才是他的師弟,不多說廢話,不婆婆媽媽,像個男人。
他不再耽誤時間,雙腿一挾,打馬如飛,向着城門的方向飛馳而去。
他現在信心滿滿,因爲他相信,他一定可以找到他們,追上他們!
燕孤雲望着墨白越來越遠的身影,若有所思,他回過頭來,望着那輛馬車,嘴角浮起意味深長的笑容來。
*
小七和若水在天黑之前,趕到了一個宿頭,投了客棧。
兩人穿的都是鄉下人的服飾,進的自然也不會是什麽大客棧。
進了房間,打量了一眼那簡陋的布置,小七就皺起了眉頭,歉意地道:“水兒,這一路上要委屈你了。”
床是最簡易的木闆床,上面鋪了一層粗布當床單,隻有兩床薄被,都被洗得看不出本來顔色,最讓小七覺得難以忍受的是,房間裏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汗酸氣和腳臭氣混雜在一起的味道。
他是皇子之尊,雖然自幼病魔纏身,但身在皇宮,吃穿用度自然遠超常人,就算在江湖上浪迹的那幾年,他也沒住過這種破破爛爛的地方。
要不是爲了怕露了形迹,他真想掉頭就走,換一家又大又幹淨的客棧。
“我倒覺得這裏挺好,有什麽可委屈的。”
若水卻渾不在意地笑了笑,她在軍營中,什麽簡陋的地方沒住過,什麽難聞的味道沒聞過,這裏好歹還有一張床,有桌有凳,還有幾件簡單的家俱,已經算是相當不錯了。
她走過去打開窗戶,讓清新的空氣吹進來,驅散了房間裏的異味。
“小七,你瞧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怕是要十五了吧?”她從窗前回過頭來,笑問小七。
小七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到一個清潤的聲音從窗外飄了進來。
“是啊,月亮真是又大又圓,你猜得不錯,今兒正是十五!”
一聽到這個聲音,小七和若水同時臉色一變。
“墨白!”小七咬着牙道:“是墨白!”
這個陰魂不散的家夥,他怎麽找了來,居然這樣快!
完全出乎小七和若水的意料之外。
“不錯,是我。”墨白懶洋洋的笑聲響了起來,人卻始終沒有露面,“君小七,好久不見,别來無恙啊。”
“既然來了,爲何不光明正大的出現,鬼鬼祟祟的躲在暗處偷聽别人說話,好像不太符合你這天下第一高手的身份吧?”小七嘲諷一笑。
不知怎的,一聽到墨白的聲音,小七就氣不打一處來,全身的戰鬥細胞都活躍起來,嘴皮子也變得特别利索。
平時他沉默寡言,可一遇到墨白,他就忍不住要諷刺幾句。
“我正光明正大地躺在你們的房頂上看月亮呢,哪裏鬼鬼祟祟了,明明是你心中有鬼吧?”墨白也針鋒相對地回擊。
“你要不是鬼,爲什麽陰魂不散地跟着我們?”
“咦?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你走你的陽關路,我走我的獨木橋,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跟着你們了?”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讓。
若水的頭頓時大了起來。
這兩個男人都比她的年紀大,可一碰面,就像個小孩子一樣,不停地鬥嘴緻氣。
真讓她無奈。
“好了,都别說了。”
若水一開口,小七和墨白都閉上了嘴,果然不再吵了。
他們也意識到自己有點幼稚,沒的讓若水看笑話。
房間裏一時沉寂下來。
過了一會兒,墨白輕笑一聲。
“喂,水丫頭,你不是要看月亮嗎?在屋子裏看有什麽意思,還是來屋頂上和我一起看吧。”
“你喜歡在房頂上看月亮,就自己看個夠吧,天太晚了,我們要安寝睡覺了。”
小七毫不客氣地說道,上前一步,啪的一聲帶上了窗戶。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拉住若水的手,“水兒,咱們睡覺去。”
他故意把“睡覺”兩個字說得很大聲,這孩子氣的舉動讓若水哭笑不得。
她和小七都以爲墨白會有什麽其他的舉動,哪知道房頂上靜悄悄的,什麽動靜也沒有。
雖然墨白不再出聲,小七和若水躺在床上,眼睛都睜得大大的,半點睡意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