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低頭一看,臉色頓時白得像他身上的衣服一樣,沒有了半點血色,嘴唇也開始哆嗦了。
“血?哪裏來的這麽多血?是不是她的?她受了傷?哪裏受了傷?流了這麽多血,一定很嚴重,是不是?小杏,你快告訴我!”
他一疊連聲地問了出來。
可惜他說的這些話,小杏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她心慌意亂,加上肩膀劇痛,隻是扯直了喉嚨一個勁叫“救命!”
墨白氣惱萬分,忽地一擡手,扼住了小杏的脖子,惡狠狠地道:“他娘的,小杏你這個蠢貨,給我閉嘴!不許再叫!你再亂叫一個字,老子就弄死你!”
小杏被他掐得透不過氣來,在他的大掌中拼命掙紮着,忽然她不動了,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看向墨白,臉上又驚又喜,顯然認出了他來。
“墨……”她從嗓子眼裏擠出來一個字。
很好,這個蠢蛋終于認出來他是誰了。
墨白手一松,小杏頓時撫着脖子,劇烈地咳嗽起來。
“快告訴我,她是不是受了傷?”
墨白心急如焚,又一把抓住小杏的手腕,急切地問道。
“是,是啊,他是受了傷。”小杏連連點頭,她可沒聽出來,墨白問的是“她”,而不是“他”。
“很嚴重?是誰傷了她?”墨白的呼吸一滞,喉嚨都逼緊了。
他現在一點也不生她的氣了。
怪不得她不肯見自己,原來是她受了傷!
他的目光落在被染紅的白袍上,蓦然間覺得心中一痛,像是被一隻大手攥住了,連五髒六腑都跟着痛了起來。
流了這麽多的血,她受的傷一定很重!
究竟是誰傷了她?誰敢傷她!
她沒有武功,又懷有身孕,卻受了這樣重的傷,這讓她怎麽受得了?
還有,她那個什麽狗屁太子殿下呢?他不是信誓旦旦地會守護好她嗎?怎麽會讓她受了這樣重的傷?
他要是看到那個屁用沒有的君小七,他會毫不猶豫地一拳轟在對方的鼻子上!
墨白臉上的肌肉扭曲,那張絕色無雙的臉都變得讓人認不出來了。
小杏吓得渾身哆嗦,眼前的墨公子好可怕,像是一頭暴怒的獅子,随時準備一口把自己吃掉。
“嚴嚴嚴嚴重,很很很嚴重。”她緊張得牙齒打顫,一個勁地磕巴。
她雖然被墨白給吓哭了,可心裏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動。
墨公子的爲人真好啊,聽說青護衛受了傷,就緊張激動成這個樣子,看來二人的感情一定非常好。
哎,沒想到墨公子這樣高高在上的人,居然會和青護衛交朋友,一點也沒有架子。
真好!
“很嚴重?”墨白的心再次揪成了一團,他幾乎是用吼的叫了出來,“帶我去見她,立刻!馬上!”
“是,是,我馬上帶你去。”
小杏哪敢說半個不字,對着身後的房門一指,道:“他他他就在裏面。”
雖然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交待了,不能讓任何人進去打擾青護衛,但是墨公子應該不包括在内吧?
小杏可親眼見到過,墨公子連太子妃的寝帳都能随意進出,就連太子殿下也對他無可奈何。
墨白根本不等小杏再說第一句話,小杏的話音未落,他的人已經從小杏面前不見了。
小杏忍不住揉了下眼睛,“咦,墨公子呢?我剛才是在做夢嗎?”
墨白就像根離弦的箭般,直竄入房中。
他一眼就看到床榻上躺了一個人,仰面朝天,胸口正中一個巨大的傷口,雖然已經不再流血,卻那麽的深,竟像是已經穿透了胸腔一般,猙獰可怖。
墨白隻覺眼眶一熱,淚水奪眶而出,可他卻渾然不覺,隻是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個足以緻命的傷口,兩腳發軟,距離床榻不過幾步路,他竟然失去了走過去的勇氣。
他目不斜視,眼中隻有那個傷口,竟然沒去看床榻上的人看上一眼。
心中一個聲音不停地叫着:她活不了啦,活不了啦!
受了這麽重的傷,怎麽可能還活着?就連他自己,他都不敢确定自己能活下來。
不!她不能死,她一定一定不能死!
他費勁了千辛萬苦才終于找到了她,他的計劃還沒有開始實施,她怎麽可以就這樣死了?
不可以!絕對絕對不可以!
他要救活她,就算是傾盡所有,要了他這條命都可以,他也一定要救活她!
墨白深深吸了口氣,混亂成一團的頭腦變得清醒了些。
他咬緊了牙,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就算是她死了,他也要把她從閻王殿裏拖回來!
床榻上的人聽到了腳步聲,身體微微一動,側過臉,向他看來。
“是你,墨白?你怎麽會來這裏?”
青影隻說了這一句話,胸口就是一陣劇痛,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臉色變得蒼白。
墨白的腳步頓住。
因爲他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還很熟悉。
他一時想不到是誰,但可以确定的是,這個人絕對不是若水!
他的目光向上移去,他要瞧瞧對方的臉,可是他眼中已經淚霧迷漫,什麽也看不清楚了。
他用手抹了一把眼睛,沾了一手的濕潤,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這是怎麽回事?
自己流淚了?
自己是殺手啊,殺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第一殺手,讓江湖上所有人聞風喪膽、退避三舍的殺手,自己怎麽可能掉眼淚?
真是可笑!
太荒謬了!
他鼻孔裏冷嗤一聲,目光落在青影的臉上,頓時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眼珠子幾乎要掉在了地上。
“是你!怎麽會是你!”
他一手指着青影,一面張大了嘴巴,足可以塞進一個大鴨蛋,臉上全是不可置信。
怎麽回事?
受傷的不是若水嗎?怎麽眼睛一眨,白天鵝變成了癞蛤蟆,躺在床上的人居然不是若水,而是青影!
震驚之後,一股狂喜化爲浪潮迅速把他淹沒。
“哈哈!太好了,不是她,是你!哈哈哈,太棒了,居然是你受了傷,不是她!哈哈哈,哈哈哈!很好,非常好!”
墨白激動狂喜之下,語無倫次地哈哈大笑起來。
饒是青影心性再好,聽了墨白的話也氣不打一處來。
說起來他們之間也無怨無仇,就算是各爲其主,看到自己受了這麽重的傷,他也沒必要開心成這副模樣吧?
“我受了傷,你很開心麽?”青影冷冷地說道。
“開心?你受了傷,我當然很開心了,哈哈,哈哈哈!”墨白現在可以稱得上是心花怒放,笑聲不絕。
隻要受傷的不是若水,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受了重傷,又關他屁事!
剛才他以爲受了重傷的是若水,萬念俱灰,這會兒發現原來是認錯了人,他覺得自己瞬間又活了過來。
“是你指使人幹的,對不對?”青影咬着牙,目光冒火地瞪向墨白,雙手捏得指節都發了白。
“什麽我指使人幹的?”墨白看到青影一副火大的樣子,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敢情這小子以爲是自己派人傷了他。
“你的命,我墨白才不稀罕!”墨白收起了笑容,昂起下巴,一臉倨傲。
他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往外就走。
既然受傷的不是若水,他才犯不着呆在這兒跟君小七的冷面護衛磨牙浪費時間。
他要趕緊去找若水。
墨白一擡眼,就看到了站在房門口的小杏。
小杏的嘴巴張得大大得,一臉的迷糊。她看了看墨白,又轉頭去看青影,然後一個勁地咽口水。
她是緊跟着墨白進來的,剛才發生的一幕她全看了個清清楚楚,可是心裏卻越來越迷糊了。
墨公子居然哭了?
看到青護衛受了重傷,他就那麽毫無預兆地哭了。
這簡直是太奇怪了。
小杏相信,要是她把這件事告訴太子妃,太子妃也會覺得不可思議。
“小杏!”
“小杏!”
兩聲暴喝同時響了起來。
一個是墨白,一個是青影。
小杏被兩人吓得一哆嗦,馬上把脖子縮了起來,像個鹌鹑。
“小杏,你這該死的臭丫頭,你居然敢騙我!你哪來的這麽大的膽子,嗯?你和我說是太子妃受了重傷!他是太子妃嗎?他是嗎?”
墨白一把揪過小杏的衣領,劈頭蓋臉地質問道,一聲比一聲大。
“小杏!你不是說要給我包紮傷口嗎?爲什麽給我清洗好了傷口,去了這麽半天也不回來?太子妃讓你照顧我,你就這麽照顧我的嗎?”
青影的聲音很冷,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來,每個字都像寒冰一樣。
小杏擡起頭,瞠目結舌地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
嗚嗚,這兩個人都好可怕!
她的嘴巴一扁一扁地,又要哭了出來。
“嗚嗚嗚,你們好兇!爲什麽都對我這麽兇!我根本沒做錯事啊!”小杏抽了抽鼻子,終于沒忍住哭了出來。
“墨、墨公子,你冤枉人!我什麽時候說過是太子妃受了重傷啦,明明是你沒問清楚,受傷的人不是太子妃,是青護衛啊。青、青護衛,人家是要幫你包紮傷口的啊,可是在門外遇到了墨公子,他一聽說你受傷了,急得什麽似的,二話不說就沖進來要看你,我攔都攔不住啊,青護衛,你别怪墨公子,你看他對你多好啊,看到你受傷了,他都哭了呢……”
她抽抽噎噎、絮絮叨叨地還沒說完,就被墨白的一聲厲喝打斷:
“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