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正在趕路,突然頭頂上的樹枝落下一篷積雪,正好打在馬頭上。那馬兒受了驚,往斜刺裏奔出。我心知有異,立即從馬背上飛身而起,隻聽得耳邊響起了一陣‘哧哧’細小不絕的暗器破空之聲,我身在半空,回頭下望,隻見那馬兒發出一聲悲鳴,摔倒在地,顯然那些暗器全都打在了馬的身上。”
“我心知不妙,還未落地已經抽出腰間軟劍,厲聲喝問:‘是誰鬼鬼祟祟地躲在暗處偷襲,有膽子的給我滾出來!’我的話音剛落,就聽到有人‘啪啪’拍了幾下巴掌,然後從樹林中走了出來,說道:‘青護衛果然好身手,我這暴雨梨花針自練成以來,從未失手過,沒想到出其不意的情況下,居然一枚也沒打中你,哎,隻可惜了那匹馬兒,白白浪費了我的好材料。’那人的目光落在馬的身上,我順着他的視線瞥了一眼,頓時後背一涼,隻覺得寒毛都豎了起來。”
“那馬兒摔倒的地方,已經不見了馬的身體,地上流淌着一灘血水,血水中還泡着一個馬頭和兩三個馬蹄子,顯然轉眼間也會被盡數化掉。屬下馬上就明白了,那人的暗器中含有劇毒,中了之後,能迅速将人和動物化爲血水。”
聽到這裏,饒是小七見多識廣,想象當時的情景,也倒抽了一口冷氣。
若水卻目光一閃,似笑非笑道:“想不到你還遇到了我的同行本家,這人的毒用得不賴啊,那暴雨梨花針卻是什麽東西?”
“暴雨梨花針,針如毛牛,全憑機括發射,勁勢強勁,有如雨打梨花,片片零落,端的是厲害無比。”
小七食中兩指在桌上敲了敲,深思道:“聽說這暴雨梨花針乃是唐門的獨家暗器,傳子不傳徒,傳媳不傳女,隻有唐門最親信的嫡系子孫才會使用,難道說,傷你的那人是唐門中人?”
他一想到唐門,腦海中登時浮起一個人的影子。
唐珊瑚!
自從唐珊瑚中了他一掌被人救走,到現在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他對唐珊瑚的一條命倒不如何看重,也并不覺得愧疚。
那唐珊瑚用匕首刺入老八胸膛,血光迸現的那一幕,至今仍深深印在他的腦海裏。
這樣心狠手辣的女子,殺了她半點也不爲過。
要不是老八的心髒生得偏了位置,那老八現在早就不在人世上了。
隻是唐珊瑚被人救走,此事讓他十分不安。
衆所周知,唐門是武林中第一大門派,以毒技和暗器聞名于江湖,這麽多年來巍然屹立,無人敢惹。
就算是最厲害的亡命之徒、江洋大盜,隻要聽到“唐門中人”這四個字,也要聞風而避,望風而走。
沒有人敢去惹唐門中人,也沒有人想去惹唐門中人。
得罪了唐門的人,就意味着這一輩子都别想太太平平地過活了。
小七雖然算不得是純粹的武林中人,但是他在江湖上遊曆的那幾年,卻聽聞過不少唐門中人報複仇家的一些事迹。
唐門不愧是第一用毒世家,門下弟子的心腸更是堪比他們所用之毒,報複起人的手段可以說是層出不窮,花樣百出。
樁樁件件,都可以用“令人發指”這四個字來形容。
可以說,甯得罪閻王,莫得罪唐門,否則禍患無窮!
“不過,唐門中人隻是擅于用毒和暗器,他們的武功卻是不值一哂,這麽多年來,除了唐門的掌門人,倒沒聽說唐門出了什麽武功出類拔萃的人物。青影,你的功夫雖然未臻化境,但絲毫不輸于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唐門的人想要傷你,除非用毒,否則決無可能!你說說,傷你的那人,是何形貌?”
小七本來懷疑是唐家的人,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
昔年唐問天名動江湖,大家畏懼的并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他的毒技,就算過了這麽多年,唐問天的功夫也不過比青影略高一籌而己。
兩個人面對面地較量,青影就算不敵,也足以自保,絕對不會受此重傷。
他的傷口正中胸口,很明顯是正面對敵的時候,受了敵人的兵器所傷,而不是中的暗算。
“那人的個子不高,體形瘦削,一張臉又瘦又黃,倒看不出多大的年紀,說話的聲音很是尖銳。”青影一邊回憶一邊描述,“太子殿下,您所料一點不錯,這人的功夫的确不高,他從林子裏走出來的時候,我仔細看過他的腳下,他落足較重,踩得地上積雪簌簌有聲,要不是先前見了他那手暗器功夫,和他針上淬的毒藥厲害,對他有了幾分忌憚之心,不想靠近他身前範圍,我早就一劍割了他的項上人頭。”
“那後來呢?你是怎麽爲他所傷的?可是中了他的毒?”小七皺了下眉。
聽青影的描述,那人除非用毒,否則絕無可能傷到青影。
青影臉現茫然,搖頭道:“屬下惶恐,直到現在也想不明白。我見他毒藥厲害,心中暗自提防,那人對我伸出手來,道:‘你從宮裏得來的東西呢?乖乖地交出來,我就放你一條生路。’我一聽,心道他果然是爲了陛下的血書而來,必是敵人無疑。當下一言不發,長劍挑起地上積雪,化成漫天飛霜向他砸去,我這一劍中運足了功力,這一大片積雪,既可當暗器傷人,也可阻攔他的視線,然後屬下便可趁機脫身。”
“哪知那人嘿嘿冷笑,右手一揚,也不知道使了什麽物事,飛到他身前的雪霜頓時化爲烏有。他冷哼一聲,‘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納命來吧。’說完,他從袖子裏取出一柄奇形怪狀的兵器,像是匕首又不是匕首,鋒刃彎曲,有如蛇身,然後對着我飛身撲來。”
“我見他來勢并不快,便想閃身避開,哪知道不知道爲了什麽,我的雙足竟然牢牢地釘在地上,半分也不能移動,我心中大駭,忙揮動手中的軟劍,想要格擋他這一擊,哪知道右臂也像是失去了知覺般,竟然擡不起來,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手中的兵器,刺進了我的胸膛。”
“鋒刃入肉,我隻覺胸口一陣劇痛,突然之間,我的力氣好像恢複了,當下含胸一縮,避開了開膛剖腹之險,雙足用力點地,騰身後躍,總算是沒有當場把命送在這人的手上。我知道受傷不輕,不敢再繼續逗留,飛身上樹,回頭望向那人之時,見他并未追來,隻是仰起頭看向我,嘴角勾起一抹獰笑,舉起手中兵器,對我得意的晃了晃。”
“那兵器上挑着一封信箋,正是陛下親筆所寫的血書,我心中大急,有心想要撲下去搶奪,可我身子一動,頭腦就一陣發暈,險些栽下樹去。我知道自己失血過多,忙伸指點了傷口周圍的穴道止血,那人撕開信封,看了幾眼,冷笑不絕,随手一晃,就将陛下的血書燒成了灰燼。他唿哨一聲,從林中喚出一匹馬來,翻身上馬,揚長而去。他一眼也沒看向我,顯然是認爲我中了他那一劍,必死無疑,根本已經當我是個死人了。”
小七不由點了點頭,他親眼見過青影胸口的傷痕,那傷口極深,而且皮肉外翻,對方的蛇形兵器比尋常的匕首傷害更大。
就算是自己,胸口中了這樣一劍,也很難保全性命。
“我見那人騎馬走遠,不由松了口氣,當下身子一晃,跌下樹來。隻要那人再多呆上片刻,我就堅持不住了,眼前陣陣發黑,全身沒了半點力氣,當下掙紮着從懷裏摸出一顆藥丸,服了下去。這顆藥真是神奇無比,我服藥之後,隻覺力氣漸複,胸口的傷處也不那麽疼了,當下胡亂包紮了一下傷口,就向永淩趕來。太子殿下,屬下的這條性命,全是太子妃所賜,這藥丸是太子妃在帝都的時候送給我的,讓我關鍵時候保命所用,說來慚愧,太子妃将藥丸送給屬下的時候,屬下心裏并不相信,可現在,屬下是真的信了。”
小七聞言,看向若水,伸出手給了她緊緊的一握。
要不是若水留給青影的那顆保命靈丹,他就永遠也見不到青影了。
他眼中滿含着感激之情,卻并不說出口來。
若水卻瞅着青影,若有所思道:“你說那人身材不高,體型瘦削,聲音尖銳,你有沒有想過,他不是個男人,而是個女子?”
她此言一出,小七和青影都是一愣。
青影仔細回想了一下,搖頭道:“屬下分辯不出,隻是看他的面目,又黑又黃,倒的确像是塗過易容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