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兒,你要這木桶何用?”
若水微微一笑,也不解釋,她先将木匣放在地上,再将木桶倒扣在木匣上,那木桶底部被她鑿了一個米粒大小的孔,她取過一根長長的鐵絲,從小孔中探了進去,憑着手感,去撥弄小鎖的鎖孔。
小七和步長安全都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的一舉一動,猜不透她是何用意。
步長安心想,這等開鎖的伎倆乃是江湖中的小毛賊常用的,沒想到太子妃也會,真是奇哉怪也。
小七卻想,何必要費這麽大的事,直接用手擰掉鎖頭,豈不省事?
過了片刻,隻聽得鎖扣發出“嗒”的一聲輕響,顯然黃銅小鎖已經被若水打開。
若水側耳傾聽,不聞異動,但她仍是不敢掉以輕心,轉動鐵絲,将鎖頭挑落,然後将鐵絲伸進木匣的縫隙之中,輕輕向上一挑。
忽聽到“哧哧哧,哧哧哧”響聲不絕,随後看到木桶微微搖晃,過了半晌,才聽不到響動。
小七和步長安都是臉上變色。
他們是練武之人,隻聽到這哧哧聲響,就知道是一種細小暗器發出來的破空之聲,很顯然,那隻木匣之中暗藏兇機,上面故意挂了一把黃銅小鎖,其實卻是迷惑他人之用,讓人在不提防之下,随手擰落鎖頭,就會觸動機關,射出暗器。
實在是讓人防不勝防!
若水又等了好一會,聽得木桶裏再無動靜,這才提起木桶,放到小七面前,道:“你瞧。”
小七和步長安探頭向木桶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尤其是步長安,他臉色蒼白,後背瞬間就被汗水打濕。
隻見木桶内側,密密麻麻地釘滿了細如牛毛的鋼針,根根深入桶壁,隻餘短小的針尾,可見那發射暗器的機關有多強勁。
要是沒有木桶遮擋,隻怕在場的三人全都會被紮成刺猬。
他感到一陣陣後怕,若不是太子妃識破機關,自己可就要犯下殺頭的重罪了。
這隻木匣是他親手交到太子殿下手中的,要是太子殿下因此受傷或是送了性命,那不但自己人頭不保,就連自己的九族,都會保不住了。
萬幸啊萬幸!
他擡起衣袖擦了擦額頭上滴落的汗水,看向若水的眼神中充滿了欽佩和感激。
“哼,鮮于東此人,真是其心可誅!”小七恨聲說道,随後看向若水:“水兒,你怎麽猜到這匣子裏會有機關?”
他對若水的細心佩服之極,但他也很好奇,像這種類似的木匣若水并不是第一次見,爲什麽這次她就能斷定裏面有古怪呢?
“重量!”若水揚了揚眉,解釋道:“我也隻是猜測而己,因爲這隻匣子超乎尋常的重,可是我覺得它裏面盛的東西應該不是重物,剛才拿在手裏的時候,我就感覺到盒子的四周明顯比中間要沉一些,很顯然,這隻盒子是有夾層的,沒想到果然讓我猜對了。”
她用布裹住了手指,伸進木桶裏,拔出一根鋼針,在燭光下細細打量,然後送到鼻端聞了聞,點點頭。
“有毒?”小七問道。
“嗯,而且淬的是見血封喉的劇毒,隻要刺破了一點皮膚,就會讓人七竅流血而亡。”
若水的話,讓步長安再次汗透重衣。
他知道自己剛才距離死亡,不過就是一線之隔。
就算這些鋼針射在身上一時未死,可這劇毒……也會瞬間要了他的命!
鮮于東,你好狠毒的心,好毒辣的計啊!
要是剛才自己一個沒忍住,提前打開了木匣,那自己會死得慘不堪言!
他盯着那隻釘滿了毒針的木桶,機靈靈地打了個冷顫。
“這些可都是好東西,不能浪費了。”若水卻十分喜歡,小心翼翼地将木桶裏的毒針一根根拔了出來,然後放進了一隻白瓷瓶裏,牢牢塞好,收了起來。
步長安不覺納悶,太子妃要這些毒針做什麽?
難道她就不怕一個不留神,傷到了自己?
這個念頭隻是在他心底盤旋了一下,他卻不敢問出口來。
若水收好了毒針,再去瞧那隻木匣,匣蓋已經打開,匣子裏隻有幾封薄薄的信箋,還有一塊拳頭大的石頭,黑黝黝的,看上去毫無光澤。
“咦?怎麽會有塊石頭。”若水奇道。
她不去看信,先将那塊石頭拿在手裏,觸手一片冰涼沁骨,“小七,你瞧這是什麽石頭,好涼!”
小七隻瞧了一眼就認了出來:“這不是石頭,而是北曜國特産的寒鐵,鍛造兵器的時候,隻要加上一小塊寒鐵,凡鐵也會變成神兵利器。你别瞧這塊寒鐵不大,可它的價值足以抵得同樣大小的黃金百倍!”
步長安在盤點鮮于東府裏時,過眼的各種稀世珍寶數不勝數,他卻連多看一眼的興趣也沒有,可是一聽到小七說這塊黑黝黝的石頭居然是寒鐵時,頓時目不轉瞬地看向寒鐵,眼中冒出熾熱的光。
怪不得鮮于東會将這東西藏于暗格之中,在步長安眼中看來,鮮于東府裏所有的東西加起來,也及不上這一小塊寒鐵珍貴。
步長安粗通鍛造之術,據他估計,别看這塊寒鐵隻有拳頭大小,卻最少能打造出一百把吹毛立斷的利器神兵,要是能得到這樣一批好武器,他手下将士的兵力将會再提升一個台階。
寒鐵雖好,卻是難得之極。
除了北曜,其餘三國都是隻聞其名,不見其形。
步長安也隻是聽說過寒鐵的名頭和它的神奇之處,卻從來沒有親眼見過傳說中的寒鐵究竟是什麽樣子。
太子殿下卻是怎麽識得的呢?
果然是能者無所不能,步長安再次對小七由衷的佩服起來。
小七卻對這塊步長安眼熱之極的寒鐵興趣不大,他見過比之更好的寒玄鐵,當時他都不曾動一動心思,更别提這一小塊寒鐵了。
“步将軍。”
“末将在。”步長安正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寒鐵,忽然聽到小七點到自己,忙收回視線,躬身答應。
“你可懂鍛造之術?”小七問道,他早就看到步長安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寒鐵,一副心癢難耐的模樣。
“略知一二。”步長安謙遜地答道。
“那好,這塊寒鐵就交給你了,我相信以你之能,定會讓它有用武之地。”小七将寒鐵直接抛到了步長安懷中。
步長安大吃一驚,雙手牢牢捧住寒鐵,臉上全是不敢置信,聲音都顫抖了。
“太太太子殿下,您的意思是說……”他幾乎懷疑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
“這件寒鐵交給你處置,聽明白了嗎?”小七淡淡道,不過是一塊寒鐵罷了,也值得他這樣激動?
不過通過這件事,足可以看出步長安此人的性格,和功名利祿、财帛珠寶比起來,他更在乎的是如何提高他手下将士的戰鬥力。
東黎需要的正是這樣有責任心的将領。
“末将明白,太子殿下的厚愛,末将感激不盡!”
步長安激動萬分,再次跪倒在地。
“步将軍請起,你辛苦了一天,早點回府歇息去吧,明日午時,還要有勞步将軍你監斬。”小七擺了擺手,示意步長安退下。
步長安知道太子殿下定是有事要和太子妃商議,當下向二人拜别,辭了出來。
他手中捧着寒鐵,如獲至寶,興奮之極,壓根感覺不到一絲疲累。
出門之後,他将寒鐵緊緊藏在懷裏,生怕被人觊觎了去,但轉念一想,不禁啞然失笑。
在永淩能有幾人識得寒鐵?尋常人見了這麽不起眼的一塊石頭,連看都不會多看它一眼。
他并未回府,而是直奔軍營,他要找軍營裏最擅長鍛造的能工巧匠連夜開工,來鍛造這塊寒鐵,讓它發揮出最大的效用。
他全身心都沉浸在得到寒鐵的喜悅之中,卻完全沒有去想鮮于東是如何得到此物的。
可是小七卻早就猜到了這塊寒鐵的來曆。
北曜國所出産的每塊寒鐵都由北曜皇族所掌控,能拿到寒鐵的人,必定是人上之人。
毋庸置疑,這塊寒鐵就是北曜國那位大貴人用來拉攏鮮于東的一份重禮。
步長安離開之後,小七的臉色變得凝重,目光落在木匣中的幾封信箋上。
在步長安的心中,這塊寒鐵就是最大的寶貝和秘密,可是在小七看來,這幾封輕飄飄的信才是重中之重。
他随手拿起一封,見封皮上空白一片,并未寫收信人的名諱,信封上的火漆已被拆開,顯然裏面的信件鮮于東已經讀過。
他抽出信紙,打了開來,若水取過一隻蠟燭,也湊近了一起觀看。
這封信果然是北曜國的十三皇子寫給鮮于東的,寫得十分客氣有禮,但一股高高在上的氣勢,卻躍然紙上。
看字如看人。
若水眼前仿佛出現那個高貴清華,有如不食人間煙火的白衣男子,他表面上謙謙儒雅,淡漠疏離,對自己卻是出乎尋常的關切。
小七的鼻端似乎嗅到了淡淡的茶香,還有十三皇子眼中那若有若無的一抹親情。
雖然寫信人是誰,二人都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可是看到信箋中的内容,小七和若水卻情不自禁地臉上變色。
兩人隻讀了幾行,心中都是劇烈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