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小七點頭。
是人就有好奇心,要是不想知道才怪。
“這可是我的獨門秘方,不傳之秘,你要是想知道,那就拜我爲師好啦。”若水促狹一笑。
“鬼丫頭,居然敢用這種口氣和你夫君說話,是不是三天不打,你就要上房揭瓦?”小七闆起臉來,佯作生氣,“過來,讓我打你三下屁股,否則絕不饒你。”
“你真舍得打麽?”若水一笑,閃身進了屏風後面換衣。
小七也脫下身上的粗布衣衫,換回了原來的服飾。
按照慣例,今夜永淩官府會安排一場宴席,這個過場是必須要走的。
他倒想瞧瞧,外甥被人擄走,那鮮于東是不是還有心情吃得下飯,喝得下酒。
酉時剛過,鮮于東果然親自前來驿館拜見小七。
小七并未露面,隻是派人通知他,晚上的宴席,他準會出席。
鮮于東接到這個消息,滿臉喜色,歡歡喜喜地離開。
小七和若水在屏風後面,目送他離開,二人對視一眼,都是搖了搖頭。
這鮮于東的城府還真是深不可測,他臉上的歡喜之情似乎發自真心,眉宇間看不出半點愁容。
好像他壓根就不知道馬公子被人擄走這樁事。
要不是兩人在酒樓曾聽那店小二言之鑿鑿,說這知府大人膝下無子,最疼的就是他這個親外甥,幾乎就要被這鮮于東給蒙在了鼓裏。
“小七,你說這鮮于東一直沒有露面,他的親外甥被人擄走,他卻沒有出頭,而是找了那步長安替他要人,這事兒是不是有點奇怪?”
兩人回到房裏,關上房門,若水坐在桌邊,用手托腮,沉思問道。
“的确很是奇怪。”小七也坐了下來,倒了杯茶,遞給若水,說道:“我故意留下那姓馬的,就是想引出他這條大魚,沒想到他沒露面,倒是步長安替他來了,要是論官職,這步長安并不在他之下,怎麽會乖乖地聽他的話?”
“你不是約了那步長安今晚三更,月下私會麽?有什麽不清楚的,一問便知。”若水笑裏含着滿滿的捉弄。
“水兒,不許胡鬧!我隻是想看看這步長安敢不敢一人前來,他是不是還是五年前我見過的那個步長安!要是他果然膽小如鼠,不敢前來,那我也不會對他客氣了!”小七皺了下眉,幹脆利落地道。
“好吧,你去私會将軍,我就來個夜審肥豬,咱們各司其職。對了小七,今晚上那鮮于東安排的宴會,不會是個鴻門宴吧?”
若水想起楚漢争霸的故事,琢磨着要是那鮮于東不懷好意,自己就拿出點好東西送給他嘗嘗滋味。
“鴻門宴?那是什麽?”小七納悶地看着若水。
若水這才想起,這個典故小七壓根就不知道。
她一笑,岔開了話題,取出一顆绛紅色的小藥丸,托在掌心裏,笑道:“你猜這是什麽?”
“你的花樣最多,我怎麽能猜得出來。”小七道。
“你不是想知道爲什麽那些人明明沒喝酒,卻一個個像喝醉了一樣嗎?”若水笑得像隻狡猾的狐狸,眼睛都眯了起來。
“啊?難道就是這顆小藥丸?它居然有這樣大的威力?”小七啧啧稱奇,伸手去拿若水手裏的小丸,剛要觸及,又停在空中,擡眸看向若水。
“這東西有毒嗎?”
“沒毒!”若水忍不住白他一眼,素手一翻,将小丸放在他的掌中,“這叫酒藥,混入酒中,可以使酒發出一種醇香之氣,聞得多了,就會像是喝了烈酒一樣,要是多聞一些時候,隻怕人人都會醉倒。你帶在身上,要是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就将它放在酒裏。那鮮于東又奸又滑,咱們要對付他,也不一定非要光明正大,使用一些非常的手段,也未嘗不可。”
她見小七有拒絕的意思,馬上說道。
東黎國重女輕男,雖然她是太子妃,但并無官職在身,當夜的應酬乃是官方酬酢,她并不适合在場,所以她才會把這顆酒藥交給小七,以防萬一。
小七想了想,道:“你說得有理。”說完便将藥丸收進了懷裏,貼身藏好。
有些時候,武力并不能很好的解決問題,如果他不想洩露身份,那麽若水的這顆藥,就足以化解危機。
“今晚的宴會,你就準備這樣去嗎?你不打算和他們說些什麽?”若水轉了轉眼珠,又道。
小七一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有了打算,失笑道:“你這丫頭,是不是又想了什麽鬼主計,怪花樣?”
“如果我所料不錯,今晚的宴席,大約永淩城的大小官員都會出席吧?這可是個大好的機會,如果就這麽錯過了,豈不是可惜?”若水雙眸閃動,閃耀着慧黠的光芒。
“什麽好機會?”小七饒有興緻地看着她。
若水手指撚動,做了個數銀票的姿勢。
“你是說,讓我借機斂财?也學那鮮于東,做一個貪官?”小七忍不住在她頭頂彈了個爆栗,笑罵道:“你當你夫君是那種人嗎?”
“小七呀小七,你當我是那種教唆你貪污受賄的人嗎?你聽着,你在席上隻需要如此這般說上一番,管教這些人心甘情願地将銀子雙手奉上,這些銀子都是他們曆年來搜刮百姓所得,你取之于貪官,用之于黎民,有何不可?而且通過此事,你正好可以查一查這永淩城中誰是清官,誰是貪官,豈不是一舉兩得?”
若水的話音剛落,小七就拍掌贊道:“妙計啊妙計!水兒,你想出來的這個法子,真是妙到颠毫!哈哈,好,就聽你的。”
至于如何把這場面話說得既漂亮又冠冕堂皇,他心中自有計較。
*
這晚的飲宴,是爲遠道而來的太子殿下接風洗塵,鮮于東自是不敢馬虎。
光是這安排宴席的場所,他已經絞盡了腦汁。
本來他想安排在自己家的後花園,可是轉念一想,不妥,不妥。
自己家的花園之美在這永淩城可以說是首屈一指,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比之更爲富貴華美的所在來。
用來設宴本來是最佳不過,但他聽說太子殿下這次乃是代天子巡視,如果讓他發現自家花園如此氣派,豈不是落人口實?
之前他在太子殿下面前費盡心思所展現出來的愛民如子,勤儉樸素的一面就會徹底暴光。
想來想去,他還是決定把宴席的所在定在知府衙門的後堂。
這後堂不大不小,布置得中規中矩,看上去并無出格之處,諒那太子殿下也挑不出自己的錯處來。
至于這宴席上的菜肴,他更是挖空了心思設計,太昂貴的菜式肯定不能準備,太寒酸的菜也上不了台面,想來想去,他決定還是賭上一把,繼續在太子殿下面前裝裝窮。
太子殿下進城的時候,他看得可是清清楚楚,跟在太子殿下身後的足足有二十輛馬車,馬車上用油布遮得嚴嚴實實,鼓鼓囊囊,顯然是這次朝廷拔給永淩的救濟用品。
既然朝廷認爲永淩窮困,那他不如順水推舟。
甚至他在自己的官服上不打眼的地方,還特意打上了幾個補丁。
是夜,知府衙門的大門外,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永淩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員都趕來參見太子殿下。
衆人被引入後堂,按照官職大小落座。
步長安到得比其他官員稍晚,他的臉色不佳,見到鮮于東的時候,兩人的目光對視一眼,然後各自轉開了視線。
過不多時,隻聽得門外衙役搶進來禀告:“太子殿下所乘的馬車,已經出了驿館,正往這兒駛來。”
衆官員全都肅然起身,趕到大門外等候迎接。
鮮于東和步長安一文一武,站在衆官員的前面,滿臉肅然,一派謙恭。
小七走下馬車,隻見知府大堂的門口燈火通明,一排排官員站得整整齊齊,形容肅穆,見了自己,一齊跪倒下拜。
“大家不必多禮,都起來罷。”他略一擺手,然後當先走了進去。
鮮于東搶步跟上,衆官員也全都尾随于後,衆人開始阿谀奉承,吹牛拍馬,種種谄媚之色,溢于言表。
而步長安落于衆人之後,他心事重重,隻是想着晚上三更的那個陌生人之約,始終拿不定主意,是去還是不去。
小七身爲太子,自然被衆人推爲首席,他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一揮手道:“大家不必拘禮,都坐下罷。”
衆官員這才敢屁股沾了一點椅子邊,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
小七的目光在衆人臉上一掃,面無表情,然後站起身來,取出一道聖旨,唰地打開。
衆官員一下子全都不淡定了。
這可是聖旨啊!
他們剛剛坐下來的屁股馬上又彈了起來,然後齊刷刷跪倒一片,口中連呼:“吾皇萬歲萬萬歲。”
官員們低着腦袋,臉上都不禁變了顔色,尤其是鮮于東和步長安,二人隻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咚咚作響,差點跳出腔子裏來。
小七對着下跪衆人掃視一眼,清了清喉嚨,開始宣讀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