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卻沒給他時間讓他繼續糾結。
“參将大人,我還有要事,先走一步。這馬公子我就帶走了,你要是想要人,今夜三更,城東五裏亭見!隻準你一人前來,如若不然,哼,哼哼……”
小七後面的話說得輕如耳語,隻有步長安一人聽見。
他不由得變了臉色,正準備讨價還價,就看到小七足尖一點,輕飄飄地上了酒樓,這手輕功,就說是身輕如燕、登萍渡水也不爲過,不由得呆了。
隻見小七一隻手抓住馬公子的衣領,将他像提破麻袋一樣提在手裏,一隻手攬住那美貌少女,從窗口一躍而出,上了樓頂,幾個起縱,已經消失在了衆人的視野。
衆官兵不得步長安的号令,誰都不敢追趕。
就算是追趕,他們又怎麽能追得上小七?隻能在底下仰着脖子,眼睜睜地看着他離開。
“将軍大人,那刁民擄了馬公子走了,這可該如何是好?咱們追,還是不追?”他手下的一名親兵見參将大人臉色不善,胸口一起一伏,便小聲詢問。
“追?追個屁!你們這群酒囊飯袋,能追得上嗎?”
步長安正沒好氣,聽得親兵相詢,忍不住口出惡言。
他雖然是個武将,但他文武雙全,讀過不少書,平時不管對誰說話,都是斯文有禮,這時候突然爆了粗口,手下的官兵不由面面相觑,知道将軍大人這是心情奇劣,誰都不敢再搭腔,免得自己一不留神就成了将軍大人的出氣筒。
一提起“酒囊飯袋”這四個字,步長安腦海裏就出現那名喝醉親兵的臉,氣往上沖。
都是這些不争氣的東西,當衆丢自己的臉,讓自己在全城百姓面前出醜,還被人要挾,這口氣要是出不來,他非氣炸了胸肺不可。
他一伸手摘下馬鞭,大踏步進了酒樓,一口氣上了二樓,站在房門口,看到裏面的情形,頓時驚得呆了。
跟在他身後上樓的官兵看到眼前的場面,也個個呆若木雞,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
隻見房間裏面,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屋子人,正是先前步長安帶上樓的親兵們。
隻是現在他們形象全無,每個人都像死屍般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一個個滿臉通紅,像是喝醉了酒的模樣,房間裏更是飄出一陣陣濃郁之極的酒氣,有的人更是邊睡邊劃拳。
“哥倆好,五魁首,哈哈,你輸了,喝!”
步長安鐵青着臉走進房裏,目光落在那兩壇桃花釀上,其中一壇開了泥封,另一壇酒卻封得好好的。
他在開了封的那隻酒壇上輕輕一推,發現幾乎還有滿滿的一壇酒,不由得納悶起來。
當兵的沒有不好酒的,而且個個都是好酒量,雖然說不上千杯不醉,但每個人喝上十碗八碗的不在話下。
這一壇酒最多也隻能斟出五十碗,而屋裏的親兵少說也有十幾人,就算他們一人喝了五碗,也絕對不會醉成這副德性。
更何況這壇酒幾乎是滿滿的,沒有動過。
說明自己的這些兵并未飲酒,可是他們卻一個個醉得人事不知,這可真是奇哉怪也!
步長安滿肚疑窦,百思不得其解。
他倒出一碗酒來,聞了聞,隻見酒色醇厚,酒香撲鼻,正是這家酒樓的名酒桃花釀,他以前也曾經喝過幾次,眼前的酒和自己所喝過的一模一樣,并無特别之處。
“好……好酒……”
“再、再來兩碗……”
在他身後突然傳來醉醺醺的說話聲,步長安倏地回過身來,隻見剛剛跟着自己上樓的幾名官兵搖搖晃晃,站都站不穩了,全都一臉酒氣,斜着一雙醉眼,東倒西歪的。
不好,有古怪!
步長安反應極快,馬上意識到這間房裏有問題,而問題就出在這一壇開了封的桃花釀上。
他一個反身,想從窗口躍出,卻發現窗口已經緊閉,他一揮掌,喀嚓一聲震斷了窗棂,推開窗戶,跳了下去。
樓下的官兵突然看到參将大人從天而降,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齊刷刷舉刀護在步長安周圍,嚴陣以待。
步長安深深吸了口氣,又呼了出來,隻覺得自己呼出來的這口氣中,也全是酒意。
他這才明白,爲什麽他手下的親兵全都醉倒在地,問題就出在那壇開了封的桃花釀上。
有人在那壇酒裏做了手腳,不需要飲用,隻是多聞聞那酒的香氣,就會像喝醉了酒一樣,沉醉不醒。
好厲害!
這人的手段好厲害,真是讓人防不勝防!
幸好自己内力深,酒量大,這才沒有被醉倒在當場。
饒是如此,他還是覺得頭腦中有些昏沉沉的,像是喝了二十斤烈酒的感覺。
要不是他反應快,恐怕現在的他也和那些親兵們一樣,醉得人事不知了吧!
想到這裏,他隻覺得背上猛然出了一身冷汗。
這在酒裏做了手腳的,定是那名少女無疑!
沒想到他還真是看走了眼,那少女居然是比那少年更難惹的人物,就憑她這種醉人于無形的手段,不知道有多少武功高手會着了她的道兒,折在她的手中。
再一想到那少年給自己定下的三更之約,他更是機靈靈地打了個寒顫。
單隻那少年一個人,他已經不是對手,要是再加上那手段神秘莫測的少女,他要是去了,還能讨得了好嗎?
可要是不去……
那少年臨走時的兩聲哼哼,充滿了威脅之意,讓他一想到就不寒而栗。
他咬了咬牙,火燒眉毛,且顧眼下,還是盡早把這些中了酒毒的士兵們運走才好,要是任由他們在這酒樓裏繼續睡下去,丢的可是他步長安的臉!
“來人!”他吩咐道:“你們用衣襟塞住鼻子,然後速速上樓,把那些喝醉了的家夥們給本将軍擡下來,然後送回營裏去!”
官兵們齊聲答應,撕下衣襟塞住鼻孔,然後沖進酒樓。
他們心中納悶,将軍大人的這條命令也太奇怪了,擡人就擡人,爲什麽還讓自己塞往鼻子,是怕自己偷酒喝嗎?
那也該塞住嘴巴才對啊。
難道将軍大人是連酒味兒都不讓自己聞了?
*
小七和若水拎着那倒黴的馬公子回到驿館,神不知鬼不覺,就連驿館外面把守的官兵都不知道二人曾經離開,又帶回來一個人。
“小七,臨走之時,你對那步長安說了什麽?”
若水雖然沒有聽到小七最後那句話,但她注意到小七的嘴唇微微開阖,應該是用了傳音入密的功夫,除了步長安之外,旁人誰都聽不到。
“我約他今晚三更,在城外五裏亭見面。”小七将馬公子往房間角落裏一丢,看都沒看,在他身上輕踢一腳。
馬公子兩眼翻白,已然暈去。
“哦?你約他見面,是否想問個清楚明白?你始終不相信他和那鮮于東同流合污,欺壓百姓,是不是?”若水眼波如水,眨了眨眼就想明白了原因。
“不錯。”小七扶住若水的雙肩,凝視着她的雙眼,緩緩說道:“離京之時,父皇曾經給我下了一道密旨,密旨上說,讓我暗中調查永淩的治官,如有不軌,格殺勿論!因爲父皇接到密報,有人在這永淩地區私造兵器,密謀造反,我懷疑此事和那鮮于東有關,而這步長安,恐怕也脫不了幹系。可是他是父皇欽點的愛将,按理他不應該造反才對。”
“按理?這世上不講理的事情多了去了。”若水聽到這裏,不贊同地搖了搖頭道。
“我是說,以父皇的識人之明,如果步長安有反心,他絕對不會将之派到永淩這樣的重鎮要地。雖說永淩地處貧瘠,但這裏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父皇所派的将領必要是十分忠誠,萬一那将領有了二心,和北曜兩相勾結,豈不是等于在我東黎打開了一個缺口,讓北曜的軍隊源源而入嗎?父皇絕不會犯這樣的錯,所以,我一定要找那步長安問個清楚明白。”
“好吧,你要找那步長安可以,但你把這肥豬帶回來,是想熬成豬油膏呢?還是想吃烤豬肉呢?”
若水擡起腳來,在那馬公子身上重重踢了一腳。
她聽了那店小二的一番描述,對這無惡不作的馬公子切齒痛恨,這樣做惡多端的家夥,就算是千刀萬剮,恐怕也平息不了永淩百姓心中的冤屈和愁恨。
“此人不學不術,又嬌生慣養,從來沒有吃過什麽苦,今天你剁了他一隻惡爪,恐怕已經吓破了他的膽子。水兒,他今天得罪了你,我就把這頭肥豬交給你處置好了,要殺要剮,全由得你。”小七微笑道。
“交我處置?”若水似笑非笑地斜眼小七,“小七公子,你說得好聽,其實是想讓我從這馬公子嘴裏逼問出一些有用的東西吧?”
小七讪讪一笑,道:“你的鬼花樣最多,像這種逼供之事,非你莫屬。對了水兒,你在那酒樓上究竟玩的什麽花樣,爲什麽那些士兵明明沒有飲酒,卻個個喝得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