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從永淩回來的時候,再路過此地,他會看看這師爺治理縣城的成果,如果他沒有這個本事,到時候再撤職不遲。
那師爺萬萬沒想到,居然一頂大大的烏紗帽會平空扣在了自己的腦袋上,一時之間,竟然呆住了,以爲自己是在做夢。
不,就連做夢,他也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天。
他居然能夠坐在知縣大人的寶座上,行使知縣大人的權力。
要知道這可是七品的官職啊,他一介寒門書生,雖然有一腔的抱負,卻屢試不中,早就絕了做官的念頭。
可沒想到今天,太子殿下居然親口允諾,讓他暫代知縣一職。
雖然隻是暫代,已經是他萬萬想不到的殊榮了。
他隻發了片刻的呆,就馬上磕下頭去。
“草民叩謝太子殿下的恩典,草民一定盡心竭力地爲太子殿下辦事,絕不會有負太子殿下的重托。”
“你的話,我記下了,能不能做到,本太子會再回來看的。”
小七說完,就站起身來,退入後堂。
公堂上,隻剩下那名師爺,猶自一臉的呆滞之态,看着小七的背影已經消失不見,他還不敢相信是真的,忍不住把食指塞進了嘴裏,重重咬了一口。
*
小七邁進縣衙門的後院,就被眼前的景象愣了一下。
隻見派出去購買繩網的官兵們已經陸續回轉,他們這次幾乎将整座縣城的繩網搜刮一空,一盤盤、一卷卷地堆滿了後院。
若水指揮着官兵們,将繩網挨個浸入到一口口的大甕裏,然後再拿出來,濕淋淋的挂在院中的一根根長索上。
小七好奇地走過去,站在若水身邊。
“水兒,你這是在做什麽?将這些繩網浸上水嗎?”
他忽然皺了皺眉頭,聞着空氣中飄着的菜油味。
“不是水,是油?”他詢問地看向若水。
“不錯,是油。”若水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爲什麽要将這些繩網上浸油?”小七心中滿懷不解。
他本來已經大緻猜出若水買這些繩網的用意,可現在若水的舉動,又讓他堕入了五裏霧中。
“你試試看,能不能用手指扯斷它?”若水遞給小七一張沒有浸油的繩網。
小七接過,他輕輕一扯,那繩網就斷成了兩截。
若水一笑,指着長繩上一張浸了油的繩網,道:“你再試試這個。”
小七依言上前,他拉住繩網的兩端,用了和剛才同樣大的力道,哪知道這繩網上浸了油,滑不溜手,他這一下竟然沒有扯斷。
他“咦”了一聲,眼中露出不服氣的神色,當下運起内力,手指變得如鋼鐵般堅硬,牢牢地拉住油索,再次用力一扯,繩網應手而斷。
“嘻嘻,是不是這樣要多費一些力氣才能扯斷?”若水睨了小七一眼,抿唇而笑。
她沒有忽略小七眼中的那抹不服氣,她是在笑他,都這麽大的人了,居然還有着這樣孩子氣的心态。
“是啊,不過這東西用來對付内力高手,還是不值一哂。”小七實話實說,他剛才用了隻不過是一分的力道,就輕易将油網拉斷。
“是麽?那咱們不妨拭目以待。”若水神秘地一笑,不再多言。
小七滿懷不解,可是看她的神情,顯然是不打算告訴自己,他隻好把這個疑問埋在心裏。
反正用不了多久,這個謎團很快就會揭曉了。
“今晚,咱們留在這裏過夜?還是出城紮營?”小七擡頭看了一眼天色,西方的天空,暮藹幻化出一片絢麗的晚霞,夜色,正跟在晚霞的身後,緩緩行來。
“那閻老虎的事,你都處理好了?”若水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嗯,我已經砍了那閻老虎的狗頭,至于這知縣一職,我暫時委任給那師爺代理,且觀後效。”
“很好,那閻老虎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欺壓良善,魚肉百姓,這縣城裏的百姓們不知道被這隻老虎啃掉了多少骨頭,小七,你這也算是爲人除害。”
若水說完,目光對着滿院的繩網掃了一眼,沉吟一下道:“咱們還是出城紮營吧,我不想驚擾了這裏的百姓。”
“好。”小七點點頭。
他明白若水的意思,當下發出命令,全體官兵,馬上集結,從後門悄悄出城。
百姓們都圍在縣衙大門,翹首以盼,希望太子殿下能夠露上一面,好讓他們當面感謝太子殿下的恩德。
哪知道他們一直等到天色全黑,縣衙裏仍是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動靜。
裏面甚至連燈光都沒有亮起來。
百姓們不由納悶起來,難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晚上都不用點燈麽?
他們卻不知道,整座縣衙已經變得空蕩蕩的,太子殿下早就帶着官兵們從後門離開了縣城,直到看守城門的兵丁們下了值崗,這個消息才傳了出來。
百姓們頓時湧到太子殿下離開的城門口,想要送一送太子殿下。
可他們看到空曠的官道上,沒有一個人影。
太子殿下的官兵們,早就去得遠了。
百姓們感慨萬分。
太子殿下率領的這隊官兵們,實在是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他們進城之後,不但沒有搜刮百姓,也沒有騷擾黎民,聽說這些官兵們挨家挨戶去購買繩網,是“買”,而不是“拿”!
雖然一副繩網用不了幾個大錢,可是這些官兵們卻給足了銀兩,沒有占百姓們一文錢的便宜,這讓被搜刮習慣的百姓們都有些不習慣了。
官兵們居然會用銀子買東西,這還真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不愧是太子殿下帶出來的兵啊!
他們開始打心底裏爲能有這樣英明的未來君主而感到由衷的慶幸,并對太子殿下懷着深深的感激和愛戴。
*
小七紮營的地方選在了離城三十裏外的一片密林裏。
他們一路上趕緊慢趕,終于趕在天黑之前尋到了這樣一個滿意的紮營之地。
這裏旁邊就是一條河流,地勢平坦,密林中還有一塊天然的平地,正适合他們紮營安寨。
一座座營帳很快安紮完畢。
其中一座最大最精緻的帳篷,就是小七和若水所居。
若水指揮着官兵們,在這座帳篷的前後左右,共八個方向,分别挖了十幾個深坑,然後将浸了油的繩網埋在了坑中,她又往深坑裏灑了一些褐色的粉末,混入了泥土之中,毫無痕迹可尋。
然後她再讓官兵們在深坑的表面上鋪了油布,灑上泥土,又特意做上了記号,免得被自己人一不留情踏入了陷阱。
小七看着若水安排這一切,他含笑不語。
隻是挖個坑兒,加上幾張繩網,要是想困住那些身懷絕技的武林好手,恐怕不大容易罷?
這樣簡單的伎倆,那些高手們豈會輕易上當?
他卻不想掃了若水的興緻,任由她興頭頭地布置着,心中卻加了十二分的警戒,要是真的有武功高手來犯,他說什麽也要護得她周全。
就算雙拳不敵四手,但他有把握,帶她一人暫避鋒芒還是做得到的。
雖然落荒而逃,說出去不大好聽,小七卻并不在乎。
江湖上的區區虛名而己,和她的安危比起來,不值一提!
小七平時對敵的時候喜歡空手,不喜歡動用兵器,但他知道,那一批襲擊禦林軍個個都是武功好手,他單打獨鬥,自是可以穩操勝券,但對方既然蒙了面,顯然是不會跟自己講江湖規矩,單打獨鬥,勢必要一擁而上,那他可就萬萬不是對手。
如果他要是有一口寶刀寶刃在手就好了。
小七突然深深的後悔,當日在南越的地下密室中,自己真該從兀立汗那裏取一把寒玄鐵的兵刃。
要有那樣一柄神兵利器在手,他的功夫何止平添了三四倍!
唉!
他不禁搖頭歎了口氣。
真是白白便宜了兀立汗那隻老狐狸!
小七想了想,去找錢小豪要了兩柄鋼刀,拿在手裏颠了颠,隻覺得又輕又薄,隻要運上内力輕輕一抖,這刀身就得斷爲兩截。
但現在他也沒地方尋找寶刀寶刃,也隻好将就着用了。
他又對着錢小豪叮囑了一番,讓他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都要守護好太子妃的安全。
錢小豪沒想到太子殿下會把這樣的重任交給自己,激動得臉色發紅,充滿了稚氣的臉龐上神采飛揚。
他用力拍了拍胸口,大聲保證。
小七點了點頭。
要是論武功,這錢小豪實在是不值一提,但是他年紀小,又聰明機靈,萬一自己要是被人纏住脫不了身,錢小豪可以趁機領着若水悄悄離開,而不會引人注意。
他方方面面想得十分周到。
現在就等着天黑之後,看看那群黑衣人會不會前來了。
埋鍋造飯,衆人都吃得飽飽的,然後各自歸營,隻留下一隊巡夜的官兵,在周圍巡邏着。
帳篷裏的衆人磨刀的磨刀,休息的休息,每個人的心情都很是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