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他想起當時的情景,隻氣得全身發抖。
小七鑒貌辨色,知道他所言必是實情,便點了點頭。
“後來情形如何?”
“後來,那閻老虎一口咬定是草民偷了他的文件,并将草民打入死牢,判了個三日後問斬。消息傳到了草民家中,草民的妻女聞此噩耗,大哭不己。她們是婦道人家,沒什麽見識,聽說草民被判了死罪,是因爲偷盜了知縣大人的文書,便跑到衙門去擊鼓鳴冤,這一來,就像是羊入虎口,正好中了那閻老虎的圈套,把自己送進了火坑。”
“那閻老虎升堂之後,闆起臉來,疾言厲色地訓斥草民的妻女,說她們砌詞狡辯,草民的妻女哪裏見識過公堂的威勢,頓時給吓得渾身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閻老虎又突然變得和顔悅色,安慰草民的女兒,說隻要她肯替父親做一件事,他就可以放了草民。小女一聽之下,自是大喜,忙點頭答應。那閻老虎當着所有人的面前說道,這可是你親口答允的,是你親口求本縣的,不得反悔。小女哪知這閻老虎的險惡用心,她說隻要能救草民,她什麽都可以答允。”
小七的眉頭不由緊緊皺了起來,可想而知後面發生了什麽事情。
果然,那師爺說到這裏的時候,神情悲憤無比,咬牙切齒地說道:“那閻老虎眉花眼笑,拉過小女進了内堂,草民的妻子眼睜睜地看着,卻不敢阻攔。第二天,那閻老虎果然信守承諾,将草民從大牢裏放了回來。草民回家之後,發現家中隻有妻子,卻不見愛女,便追問愛女的去向。草民的妻子不敢隐瞞,将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草民。草民一聽,險些氣得暈了過去。等草民清醒了點,便趕去知縣衙門要人。”
“等草民趕到縣衙的時候,卻始終沒有見到閻老虎,他派人扔了五十兩銀子和一卷蘆席出來。草民心知不妙,打開蘆席一看,裏面卻是小女的屍首,她衣衫不整,雙眼圓睜,卻是死不瞑目!草民當場便暈了過去。後來被人送回家裏,那五十兩銀子和卷着小女屍體的蘆席也被一并送了回來。來人見草民醒來,便警告草民說,那閻老虎放出話來,是小女不識時務,不懂得讨大人的歡心,大人想要寵幸于她,她卻一頭撞死,大大掃了大人的興緻。還好大人不計小人過,不但沒有追究她的沖撞之罪,還賞了她五十兩銀子的棺材本,讓草民将她好好安葬,并囑咐草民,不許多口,要是敢傳出去一言片語,就抄家問罪!”
“嗚嗚,太子殿下,小女才剛剛及笄,一朵鮮花還沒有開放,就這樣夭折,被那閻老虎活生生地逼死,草民和那閻老虎之仇,不共戴天!”
那師爺說到這裏,伏地痛哭,泣不成聲,神情悲切之極。
外面的衆衙役聽了,有許多人知道内情的,都是臉露不忍和同情之色。
“太子殿下,您今天下令查辦了閻老虎,真的是還了咱們百姓們的一片青天哪!草民永生永世感念您的恩德!”
那師爺伏在地上,重重地對小七磕下頭去。
“你先起來,把你寫的閻老虎罪狀全都呈上來。”小七冷眸一掃,擡眼望向衙門口的方向。
他已經聽到了紛紛雜雜的腳步聲,還有一聲聲悲恸和激動的哭泣聲。
顯然是前來遞送狀紙的百姓們趕了過來。
守在門口的禦林軍馬上緊張起來,一個個手按腰刀,目光緊緊地盯住蜂湧而來的百姓們。
“胡大海。”小七眼角瞥了一眼胡大海。
“奴才在。”胡大海精神一振。
“你去把大夥兒的狀紙收了,然後交上來。”
“是。”
胡大海大步走到縣衙門口,指揮着前來投遞狀子的百姓們。
“大夥兒不要急,排好隊,一個一個來,不要亂!”
他将皇宮中偌大的庫房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條,處理起這種事情來更是不在話下。
不多一會兒,原本亂糟糟的人群就變得安靜下來,百姓們一個接着一個地遞上了狀紙,然後閃在一旁,一個個眼巴巴地往縣衙門裏面瞅。
他們早就聽說過太子殿下的名聲,可沒想到今天居然有這樣的好運氣,能夠親眼目睹到太子殿下的真容,果然和傳聞中一樣俊美奪人,讓人不敢直視。
如今太子殿下親口下令查辦了閻老虎,更是讓百姓們交口稱贊。
現在他們最關心的問題有兩個,一是太子殿下如何處置那閻老虎,二是閻老虎被削了職,由誰來管理他們?
要是再來第二隻老虎,他們大夥兒還不如直接抹脖子或是上吊了。
不一會兒功夫,胡大海就收集了厚厚的一大撂狀紙。
他抱着狀紙回到大堂,将狀紙堆到小七面前的公案上,然後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再悄悄退在一旁。
小七從上面拿起一張,隻看了幾眼,就臉現怒意。
他再看第二張,臉上神色越來越怒。
不消細看,隻看到這堆成了小山一樣的狀紙,還有那師爺的親口所述,小七已經知道,這閻老虎是罪大惡極,罪不容誅!
他直接拍了驚堂木,喝道:“來人,馬上将閻老虎推到縣衙門口,枭首示衆!”
“是!”
閻老虎被禦林軍們從大牢裏提出來的時候,他還一臉的懵然,腆着臉問左右的人:
“禦林軍哥哥,是太子殿下要見本縣麽?可是太子殿下查清了本縣的冤枉,要釋放本縣了?”
錢小豪看他一眼,冷冷答道:“不是太子殿下要見你,是有人要見你。”
“啊?是誰,是誰要見本縣?”閻老虎滿心期待道。
“你的本家。”
“我的本家?是誰啊?”閻老虎一頭霧水。
“閻王爺!”錢小豪輕輕松松地吐出三個字。
“啊!”閻老虎兩眼一翻白,差點暈了過去。
他立馬像條死狗一樣癱在地上不動了。
禦林軍才不管他是死狗活狗,就當他是死狗一樣地把他拖到了縣衙門口。
百姓們一見到閻老虎,隻恨得咬牙切齒,罵聲不絕。
他們個個往前沖,石頭塊兒、鞋子等物紛紛往閻老虎的身上、腦袋上砸去,不一會兒功夫,閻老虎就被砸得鼻青臉腫,滿腦袋包,一隻眼睛不知道被誰丢的石頭砸中,高高地腫了起來,變成了獨眼龍。
“大膽!你們好大的膽子!本縣乃是朝廷命官,你們一個個泥巴腿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敢毆打縣官老爺!你們眼裏還有王法嗎?你們就不怕掉腦袋嗎?”
閻老虎氣急敗壞,睜着一隻獨眼,面目猙獰地喝罵道。
“眼裏沒有王法,馬上要掉腦袋的不是他們,是你!”一個尖細的聲音冷冷地在他頭頂響了起來。
閻老虎擡頭一看,隻見一個面白無須的胖子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眼中全是不屑和鄙夷。
他認得這人,正是跟随在太子殿下身邊的那名公公,當下臉色大變,顫聲道:“你、你說什麽,誰、誰要掉腦袋?”
胡大海不去理他,擡頭面對着百姓們,提聲說道:“太子殿下有旨,閻老虎罪大惡極,馬上枭首示衆!”
聞言,百姓們頓時爆發出一片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而閻老虎則發出一聲絕望的呼咽,像爛泥般癱倒了下去。
錢小豪舉起手中雪亮的鋼刀,怒目圓睜,喝道:“閻老虎,這是小爺我頭一次殺人,砍的就是你這惡虎的狗頭!”
說完,他手起刀落,刀鋒如雪,閻老虎人頭落地,鮮血迸濺!
百姓們哭的哭,笑的笑,大夥兒一擁而上,把閻老虎的腦袋當球一樣地踢,還有人恨極了,竟然撲到閻老虎的無頭屍體上,一口咬下他屍體的一塊肉來。
看到這樣大快人心的場面,那師弟不由得熱淚盈眶,他擦了又擦,眼中的淚還是止不住的湧出來。
他仰起頭,喃喃自語。
“女兒哇,你的仇,今天終于是得報了,爹就算是死,也死得瞑目了。”
“師爺!”突然,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那師爺陡然一驚,馬上反應過來,是太子殿下在叫自己。
他身子一顫,忙跪倒在地,道:“草民在。”
“本太子看了百姓們的訴狀,都是說那閻老虎的罪行惡行,你好像并沒有爲虎作伥,想來你雖然做了閻老虎的師爺,爲人倒還不惡,這樣吧,這知縣一職,由你暫代。本太子還有要事,要馬上出城,等本太子辦事回來,會再來到這裏,到時候,本太子希望看到一個讓人耳目一新的景象,你明白了嗎?”
小七目光注視着那師爺,沉聲說道。
他雖然斬了閻老虎,但這縣城不可一日無主,交給誰打理卻是個難題。
他心念一動,便把這個重擔交給了那名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