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可不是那穿黑衣服的亂黨啊?
他張開嘴,滿腹委屈地喊道:“知府大人,您打錯人了,屬下是鄭四啊!”
侯知府擡起腿來,重重一腳踹了過去,又将他在地上踹得連滾了幾個筋鬥,恨恨地罵道:“打得就是你這個滿嘴噴糞的小子!竟敢污蔑好人!你這小子不是鄭四,還是該死!”
那官差鄭四被打傻了。
怎麽回事?
知府大人不是來爲自己出氣報仇的嗎?
怎麽到了這杏林春的門口,突然就翻了臉呢?
“來人,将這四人給本府抓了起來,先割掉他們四人的舌頭,他們膽敢污言穢語,得罪了裏面的大俠,個個都該死!押回衙門收進大牢,等他們什麽時候知道自己犯的錯,什麽時候再放他們出來!”
侯知府厲聲吩咐道。
“是!”鐵甲兵上前,扒雙肩攏二臂,将四名官差捆得像粽子一樣,又取出刀子,捏開了四人的嘴巴,将刀尖探進去在嘴裏一劃拉,已經割掉了四人的半截舌頭。
那四名官差吓得魂飛魄散,想讨饒的話都沒來得及出口,就覺得嘴巴一陣劇痛,半截舌頭掉了出來。
“帶下去收監!以後在我手下當官的,要是再有人幹出這等欺淩百姓之事,這四人就是他們的榜樣!等本府回去查問清楚,這四人還幹出什麽傷天害理之事,如果真有,本府定斬不饒!”侯知府手一揮,冷冷地說道。
他這次出府特意将所有衙門裏的官差全都帶了來。
聽了那官差的講述之後,侯知府就越想越是不安。
太子殿下爲什麽要扣下那三名官差,這分明是動怒了哇!
他爲何動怒?
侯知府腦子裏迅速轉了幾轉,也猜出了大概的原因。
自己手下的這些官差們平時在百姓們面前作威作福的姿态,他也不是一無所知,但是他卻一直聽之任之,隻因他想,做官差就要有官差的樣子,如果不能威懾住百姓,那官府在百姓們中還有何威信?
可他沒想到,自己這些不長眼的屬下居然會撞到了太子殿下的眼皮子底下,種種惡劣行徑都被太子殿下瞧在了眼裏,還親自出手懲治。
太子殿下扣下那三名官差,并讓人前來通報自己,爲的是什麽?就是要看自己的一個态度!
要是自己不知死活地爲這四人出頭,那自己這個官兒就是當到頭啦!
所以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自己不但要大張旗鼓的前來,還要當着所有人的面前,尤其是當着太子殿下的面,狠狠地處置那四個人,殺雞給猴看,以儆效尤!
他這一手果然好使。
那四個官差被拖走之後,侯知府手下的衙役們看到地上那四條血淋淋的舌頭,全都吓得膽顫心驚,面無血色。
知府大人的那番話,就像是一口洪鍾般在他們的耳邊響起,隻震得人人心寒。
他們一個個都耷拉着腦袋,連口大氣兒也不敢喘。
因爲他們全都心中有數,自己平時做的那些事,并不比那四名官差強上許多,知府大人要是追究起來,自己也逃脫不了被割掉舌頭,拿下大牢的處置。
侯知府目光一掃,看到衆人臉上露出的駭然之色,心中滿意,但就是不知道自己的這般處置,能不能讓太子殿下滿意?
他心中惴惴不安,想起太子殿下那凜然不可犯的威勢,他就兩腿發軟,幾乎不敢走進門去。
他硬着頭皮走上兩步,來到了杏林春的門口,從敞開的大門往裏略略一張,看到裏面的一男一女,果然正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大俠,姑娘,下官迎接來遲,請兩位千萬恕罪。下官屬下出言不遜,行止乖張,得罪了二位和衆位百姓,下官已經重重地懲治了他們。大俠,姑娘,聽說二位有一位朋友得了重病,下官的府邸極爲清靜,适合靜養,如果兩位不嫌棄,就請到那裏爲令友養傷如何?下官特地備了八擡大轎,前來迎接二位,請二位萬望勿卻是幸。”
侯知府對着小七和若水深深一揖,極其恭敬地說道。
他知道小七不願意洩露身份,所以這番話說得含含糊糊,隻是以大俠和姑娘相稱。
但是該有的禮數,他卻不敢有半點失禮之處。
說完之後,他就垂首立在一旁,心中忐忑,生怕小七和若水拒絕自己的提議。
于掌櫃的眼珠子都要突出來了。
他呆呆地看着門口的侯知府,那低眉順眼,一臉恭順的模樣,哪裏還是在公堂上看到的那個高高在上、氣勢凜然、不可逼視的知府大人?
他就像看到了一隻威風凜凜的大老虎,一轉眼化身成了溫柔乖順的小貓咪。
這個落差實在太大了,大得讓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麽?八擡大轎?
知府大人真的擡了八擡大轎來接人了?
自己這耳朵沒聽錯吧!
他揉了揉眼睛,又掏了掏耳朵,再睜大眼睛瞧過去。
沒錯!
站在他杏林春大門口,一臉恭謹模樣的人就是知府大人。
這可真是稀了奇了!
“好。”小七簡短地說了一個字。
侯知府在門外處置那四名官差的事他全聽得一清二楚,這樣處置倒也不錯,殺雞儆猴,倒也起了震懾的作用,料來以後這知府衙門的官差們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樣作威作福,欺淩百姓了罷!
看起來這侯知府是個明白人,如果他要是上來就替那四名官差出頭,那自己可真的饒他不過。
侯知府聽得小七答應了,大喜,忙拍了拍手,讓手下人将那頂八擡大轎擡進門裏去。
這轎身十分寬闊,杏林春的大門卻不及轎身那麽寬,轎子阻在了門口擡不進去。
幾名轎夫爲難地看向侯知府,道:“知府大人,這轎子擡不進去,怎麽辦?”
“混賬,一群蠢貨,擡不進去,不會把這門拆了嗎?”侯知府罵道。
“是,是,大人,小人這就拆門。”幾名轎夫恍然大悟,上前一起動手,三下五除二,已經将杏林門的門闆卸掉,然後将轎子擡了進去,停在了小七和若水的面前。
于掌櫃眼睜睜地看着衆人拆掉自己的門闆,卻連個屁也不敢哼,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了。
知府大人居然真的擡着八擡大轎來接人了。
他們打了官差,知府大人不但不動怒,反而處置了那四名官差,真是大快人心!
于掌櫃心裏一陣激動,恨不得馬上跑去後院,大聲告訴躲起來的鄰裏鄉親,大夥兒都别躲着啦,快出來吧,知府大人不會要咱們的命啦!
可是他腳下就像生根般一動不動。
因爲他知道,自己隻要一離開,就看不到接下來的好戲了。
侯知府又拍了拍手,從外面走進來四名身高膀闊的仆婦,見了侯知府施了一禮,叫道:“老爺。”
“将這位擔架上的姑娘扶進轎子裏,千萬要小心,這位姑娘病勢沉重,經不得折騰,你們下手一定要有分寸。”侯知府吩咐道。
他想得十分周到,從那官差口中打聽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那位受傷的朋友是個姑娘之後,他就喚了府裏的四個仆婦一起跟随前來。
到時候,總不能讓幾名轎夫去扶一個姑娘家進轎子吧?
這可事關一個姑娘家的名節。
果然,若水微微颔首,對這侯知府的細心點了個贊。
“是,老爺。”四名仆婦齊聲答應,上前小心翼翼地擡起唐绛兒,輕手輕腳地扶進轎子裏。
“小心點擡轎,要是有一點颠簸,讓轎子裏的人病情加重,本府就剝了你們的皮!”侯知府轉頭,對八名轎夫厲聲說道。
“是,是,小人不敢。”八名轎夫齊聲答應,本來他們就猜到知府大人要接的人身份不俗,不敢怠慢,這時候更是加了十二分小心,擡起轎子非常穩健地走了出去,果然轎身沒有半點搖晃。
“大俠,姑娘,兩位先請。”侯知府眼角掃過,已經看到了縮在角落裏的于掌櫃,當着外人的面前,他自是不能稱呼太子殿下。
當下微微躬身,讓小七和若水先行。
他可不敢僭越禮數,搶在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前面出門。
小七微微點頭,攜了若水的手向門外走去。
剛到門口,若水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侯知府心頭一跳,忙陪笑道:“姑娘,請問還有何吩咐?”
若水卻沒有看他,目光落在于掌櫃的身上,聲音輕柔,叫道:“于掌櫃。”
于掌櫃渾身一顫,他一直縮在角落裏,生怕被知府大人瞄到,知府大人心意難測,萬一看到自己,覺得自己是個礙眼的,那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正在無比的懊悔,實在不該留在此處,早點和衆人一齊躲去後院不就啥事沒有了?
偏偏自己還想留在這裏瞧好戲。
完了,完了,現在麻煩可不就找上門來了嗎?
若水這一出聲,侯知府的目光也向于掌櫃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