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自己還是在這片黑暗裏,沒有被移動過。
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從夢中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被帶到了這樣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夢中的情景,是那樣清晰,曆曆在目,好像真實發生過的一樣。
她夢到自己正靠在小七的懷裏酣睡,然後迷迷糊糊地感覺到有一個黑影突然出現,把她從小七的懷裏扯了出來,然後扛在肩上,像隻飛鳥一樣飛上了頭頂的大樹。
若水又驚又駭,張嘴想要呼叫,卻發現自己根本出不了聲,甚至連眼皮也擡不起來,似夢非夢,似醒非醒。
她好像看到樹下的小七依然在熟睡,而那個擄走自己的人卻在火堆裏灑了些什麽物事,然後就扛着自己頭也不回地離開。
“小七,醒醒!小七,救我!”她張着嘴,聲音卻卡在喉嚨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隻能睜大了雙眼,眼睜睜地看着小七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她的心蓦然一痛,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全身不知道從哪裏恢複了一絲力氣,讓她的手足又可以動了。
可是她卻一動不動地伏在那人的肩膀之上。
她不要打草驚蛇,她要伺機而逃。
那人手中揮着一根長長的繩索,像個靈活的猿猴般在樹木之間縱躍如飛,雖然肩上扛着一人,身法仍是極爲靈活。
若水從他揮繩的力度上就感覺出,此人的功夫不弱,否則他也不可能如此輕易地把自己從小七的身邊帶走。
小七,小七!
一想到小七,若水就心如刀割。
她不知道小七爲什麽會睡得沉,連自己被人擄走都不知道,她更擔心的是這人不知道在火裏投了什麽物事,小七他……他會不會有危險?
小七他一直是那麽警醒的,他一定是中了什麽迷藥,才會失去了警覺。
等他醒來的時候,如果發現自己不見了,他該有多心痛、多心焦?他一定會急瘋了的!
可是,可是小七……他還會醒過來麽?
這個擄走自己的人究竟是誰?他爲什麽要擄走自己?他跟自己還是小七有仇?
若水心中的疑問一個接着一個。
那人突然一個高高的躍起,落下來的時候,身體竟然直直地落向一條奔流湍急的河流。
怎麽,他是想帶着自己投水自殺麽?
若水正在揣測,就看到半空中那人揮出手中的長索,索尖不知道是什麽東西,閃過一道雪亮的光芒,一下子割斷了旁邊一株樹上系着的獨木舟,那小舟順流漂下。
那人帶着若水落下來的時候,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小舟中央,力道方位拿捏得恰到好處,隻要再快一點或是再慢一點,向左或是向右一點,兩個人就會掉進河裏。
若水心中不由一涼,這人的功夫雖然不一定比小七和墨白更強,但也絕對不弱,自己要想從他手上逃走,真是千難萬難。
但是再難,她也要試上一試,她絕對不會乖乖的束手就擒。
那人把若水往船尾一扔,就像丢棄了一條破麻袋般,動作粗魯,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然後拿起船底的兩隻木闆,充作船槳,迅速地劃起船來。
若水的心反倒沉靜下來。
那人一眼也沒向若水多瞧,說明他不是個好色之人,他擄走自己,想來不是尋仇,就是另有原由。
不管是什麽原因,隻要他不是打自己的主意,若水就暫時放下了心。
隻不過,他想要就這樣輕易地将自己帶走,這算盤未免打得也太容易了些。
那人分明是沒把若水瞧在眼裏,以爲她中了那燒着的枯葉安眠香之後,就會一直昏昏欲睡,可是若水常年和毒蟲毒物打交道,體内早就對這種東西有了抗體,加上她憂心小七,那安眠香的藥效早就散發得七七八八,力氣漸複。
隻是爲了迷惑那人,才故意裝作一動不動。
那人全神貫注地扳槳,目光并未關注若水,這正是好時機!
若水等的就是這樣一個時機。
她突然一個縱身,向着湍湍急流躍了下去,冰冷的河水迅速沒過了她的身體。
那人猝不及防,完全沒想到昏睡不醒的她居然會突然跳水,等他發現的時候,若水已經跳進了河裏。
若水心中一喜,她伸開雙臂,迅速地向水下潛去。
身爲軍醫的她,水性自是精熟,隻要她入了水,就像泥牛入海,她想那人就算功夫再比她高,到了水下,也絕對不會比她遊得更快,那是絕對追她不上的了。
可惜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若水千算萬算,還是漏了一算。
她忘了自己穿越來後,無端端地多了三千煩惱絲。
她的人已經潛下了水去,可是那一把烏雲般的秀發,卻像海藻般兀自飄浮在水面上。
獨木舟上的那人一聲冷笑,探手入水,一把抓住她的長發,用力一提,若水隻覺得頭皮一陣劇痛,竟然身不由己地被那人硬生生拉着她的頭發,将她拽出了水面,再次丢進船尾。
該死的,居然功敗垂成!
若水恨恨地揪着自己的頭發,早知道這些煩惱絲會礙事,自己就該一剪子剪斷了才是。
“再逃,打斷腿!”那人語氣生硬地丢下一句話,就不再理她,拿起木闆,專心地劃起船來。
那人似乎自視甚高,看出若水不會武功,就自重身份,不屑于點了她的穴道。
否則以他的功夫,輕輕一指,就可以讓若水動彈不得,可是他卻偏偏不屑于爲之。
這樣的氣慨,頗爲光明磊落,倒像是個胸襟廣博的英雄好漢,哪裏像是個劫擄婦孺的下三濫。
若水不由奇怪起來。
好漢不吃眼前虧。
她逃過一次,卻功敗垂成,被那人抓了回來,雖然那人并未點她穴道,隻是丢下五個字的威脅之語,但若水知道,那人絕對不是随口說着玩的,他一定會說到做到。
如果自己再逃,他會毫不留情地打斷自己的雙腿。
嗯,不逃就不逃,她倒想瞧瞧,這人抓了自己,究竟是要做什麽。
若水坐在船尾,用手指梳理自己濕淋淋的長發,一面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那個擄走自己的神秘人。
隻見對方穿着一襲黑衣黑袍,連頭上都罩了黑色的風帽,看不見頭臉,讓她想起了外國電影中的吸血鬼造型,和眼前之人倒是有幾分相似。
那人露在外面的隻有一雙手。
若水的目光落在那人拿着船槳的一雙手上,隻見那兩隻手掌又枯又瘦,手背上青筋虬起,五指修長卻瘦削,指甲泛白,那雙手卻是比他的指甲還要白,泛着一種沒有血色的蒼白,就像是死屍的手爪。
看着看着,若水的心就打了一個突。
她以前常和死屍打交道,知道這種膚色的人,要不就是得了某種奇怪的病症,要不就是常年不見陽光,生活在陰暗潮濕的環境之中。
隻是單憑一雙手,她卻分不出來這人是得了病,還是後者。
她不由向那人的臉上瞧去。
可惜那人的風帽實在太大,把他的整個頭臉遮擋得嚴嚴實實,她什麽也看不見,隻好作罷,轉過頭來,望着滔滔流過的河水,手指漫不經心地梳弄着長發,心中盤算着逃走之法。
“啊喲!”她突然發出一聲懊惱的輕呼,心中不由悔恨萬分。
她的手指觸到右邊耳垂的時候,發現那隻小七送給自己的人魚之淚耳環竟然不翼而飛,定是剛才落水的時候,被那人抓住自己的頭發不小心勾掉了。
她撫着空空的耳垂,心中一陣失落,又是一陣疼痛。
失去一隻耳環倒不可惜,難得的是那隻耳環所代表的意義,和小七的一片心意!
“人魚之淚”!
那是她最喜歡的故事,故事中的人魚公主因爲得不到人間王子的愛情,而留下了一滴眼淚。
而小七送她人魚之淚,就是要告訴他,她絕對不會像故意裏的人魚公主一樣,這顆眼淚她會永遠戴在身上,就像小七的心,永遠陪在她身邊一樣。
可是,她卻将人魚之淚,永遠地遺失在了這條不知名的河底。
這會不會冥冥之中,老天爺給她的暗示?
她和小七,終有一天會像這顆人魚之淚一樣,一别兩渺茫,再見永無期……
若水突然機靈靈地打了個寒顫,被河水濕透的衣服緊緊地貼在身上,河面上勁風呼嘯,她開始發起抖來,牙齒咯咯作響。
不好,這是得風寒的前兆。
不行!自己絕對不能得病!
現在的自己不是一個人,她的腹中還有她最寶貴的孩兒,爲了孩子,她也絕對不能讓自己生病。
若水從食指上取下從不離身的梅花金針,在左手指的關沖穴,手背的液門、中渚穴,再到小臂的三井穴,清淵穴,分别施針,這幾個穴道都屬于手少陽三焦經,有驅寒之效。
果然,幾針紮過之後,她覺得一股熱流從左手指尖開始向着全身蔓延,過了沒一會,她就覺得全身發熱,一點也不覺得寒冷了。
“咦!沒想到你這丫頭倒還懂點醫術。”
出乎若水意料之外的是,那個蒙頭蒙面的黑衣人居然開口說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