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她是主子的奴婢,今生今世,她也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主子了。
還是趁早打消了自己的癡心妄想罷。
侯知府一心要讨好燕孤雲,想得十分周到。
就在他出外集結人馬的這會兒功夫,他還派了人來,送了燕孤雲一套嶄新的衣物。
凝露服侍着燕孤雲換上新衣,又重新幫他梳了頭,束了發。
燕孤雲隻覺得自己神清氣爽,凝視着鏡中的自己,感覺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
鏡子裏的少年,長眉飛揚,眼睛閃亮,清秀的臉龐泛着紅潤的光澤,哪裏像是一個大病初愈的病人,甚至比沒有失去功力之前的自己,看上去更健康。
這是一套綠色的衣袍,那青翠的綠鮮嫩欲滴,就像是枝頭活潑的樹葉,生機盎然,映得他的臉有如冠玉,份外精神。
身上的衣料順滑柔軟,就連貼身的内衣都是用最上等的衣料縫制成的,衣料滑過肌膚,就像少女的手撫過,是他從來沒有過的享受。
燕孤雲滿意地眯了眯眼。
這一切,隻是一個開始。
他燕孤雲,以後得到的會更多,更多!
不多一會,就聽得帳篷外面人聲馬嘶,熱鬧非凡。
聲音雖響,卻是井然有序,足見鐵甲軍們訓練有素。
燕孤雲從換下來的那套破爛衣衫中揀出自己随身所帶的物事,貼身而藏,對凝露道:“拿出去燒掉。”
那樣土裏土氣的衣服,他這輩子再也不會穿了。
甚至看,他都不會再看一眼。
他摸了摸懷中藏着的物事,嘴角勾起一抹獰笑。
在同門之中,不是隻有十七師兄一個人會追蹤之術,也不是隻有十三師兄一個人擅于用毒。
他燕孤雲會的東西,要比旁人知道的,要多得多!
這一次出動,他是胸有成竹,勢在必得!
燕孤雲掀起帳簾,走到外面,隻見偌大的校馬場中,塵土飛揚,一陣陣鐵甲兵騎在馬背上,穿插來去,很快就排成了一列列整齊的隊伍,整裝待發。
“知府大人,您的鐵甲軍果然是訓練有素,在這樣短的時間,已經集結完畢,足見知府大人指揮得當,讓人佩服。”
燕孤雲走到侯知府身邊,不着痕迹地捧了對方一句。
“燕公子過獎了,本府愧不敢當啊。”侯知府謙遜了一句,臉上卻掩不住得意之色。
燕孤雲的這幾句話正是他最愛聽的,能夠訓練出這樣的一支鐵甲軍正是他最爲驕傲和得意的地方。
他自信自己的這支隊伍,就算是和東黎赫赫有名的戰神樂大将軍手下的黑衣鬼團相比,也是毫不遜色,隻是他平時難得聽到有人誇贊自己。
旁人見了鐵甲軍,隻知道害怕躲閃,就像害怕瘟疫一樣。
實在是讓他大爲掃興。
這就有如錦衣夜行,得不到旁人的認同,讓他心中的得意和快感大打折扣。
所以燕孤雲雖然隻是随口誇贊,卻讓侯知府大起知己之感,暗想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這小子是個識貨的!
他拍了拍手,有人便牽過兩匹馬來。
侯知府的坐騎胭脂雪已經被小七騎走,所以他就從鐵甲軍中挑了兩匹最好的馬來。
“燕公子,這兩匹馬還都不錯,你請先挑。”
“知府大人的馬果然匹匹精良,哪匹都是千裏良駒。”燕孤雲又捧了侯知府一句,随意選了一匹,翻身上了馬背。
侯知府上了另一匹,拍手又喚了一名鐵甲兵來,指着那人道:“燕公子,就是他親眼看到那惡鬼抓了含香,往深山裏去了。”
他又轉頭對那人道:“你把看到的情形,和燕公子詳細說來,一個細節都不可錯漏。”
那人道:“是,屬下決不敢隐瞞。”
他躬身對燕孤雲行了一禮,然後說道:“幾個時辰之前,屬下忽然覺得尿急,就去河邊的樹林那兒小解,我剛解開褲子,就聽到河的下遊有人在說話,竟是女子的聲音。屬下吓了一跳,小解也不敢小了,探頭向聲音來處瞧去,隻見河邊的大石上,坐了兩個姑娘,就是、就是……”
他期期艾艾地看着侯知府,侯知府點了點頭,道:“就是含香和凝露那兩個丫頭。”
燕孤雲也微微點頭,想起凝露從帳篷裏跑了出去,定是去找含香了,卻不知道她們兩個在說些什麽,料想不會是在說自己的好話。
那鐵甲兵又道:“屬下聽得那兩位姑娘口口聲聲都提到了燕公子,其中一個臉兒圓圓的姑娘好像很是氣憤,另一名瓜子臉的姑娘卻似乎有什麽心事,并未附和,隻是随口應着。屬下不便多聽,正準備悄悄離開,忽然覺得眼前一花,好像有一隻白色的大鳥飛過,屬下揉了揉眼睛再看過去的時候,發現那圓臉的姑娘竟然不見了,大石頭上隻剩下了那瓜子臉的姑娘,她一臉駭然,一邊叫着‘凝露,凝露’,一邊跳下石頭,向着營地的方向跑去。”
“她剛跑了兩步,就發出一聲尖叫,一下子吸引了屬下的注意力,屬下往她的方向瞧了一眼,頓時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屬下看到、看到了一個鬼,一個青面獠牙的惡鬼,他的頭發亂得像草,兩隻眼睛血紅血紅的,舌頭伸出了嘴巴外,牙齒那麽長,那麽尖,還在不停地往下滴着血……”
那鐵甲兵一邊說,一邊打着哆嗦,顯然想到當時的情形,他仍是心有餘悸。
“後來呢?”侯知府被他說得心裏毛毛的,隻覺得後背上刮過一陣陣陰風,嗖嗖的冷。
“後來那惡鬼一把抓住瓜子臉的姑娘,那姑娘再次尖叫一聲,就兩眼翻白,暈了過去。那惡鬼像扛布袋一樣,将那姑娘扛在肩膀上,然後向着山林竄去,屬下雖然害怕,可還是大着膽子随後跟去,隻見那惡鬼跑起路來,和常人完全大異,他兩條腿是直直的,竟然不打彎,雙足一蹦一蹦,可是他一蹦,就蹦了足有二丈遠,屬下追了沒多久,就失去了惡鬼的蹤迹。屬下回來和旁人一說,旁人卻笑話我,說是我膽子小,居然大白天見鬼,沒一個人肯相信屬下的話。”
那鐵甲兵舉起手來,鄭重發誓道:“知府大人,屬下所說的每字每句,全都屬實,如果有一言半語假話,屬下願受軍令處罰!”
侯知府擺了擺手,道:“本府相信你。”
他轉頭看向燕孤雲:“燕公子,你還有什麽需要問他的麽?”
燕孤雲閉了閉眼睛,把他的話在腦海裏過了一遍,忽地睜開眼,道:“你看到惡鬼往山林裏去了,是哪座山,就是那座麽?”
他對着校馬場東南方向的那座山脈一指。
那鐵甲兵點頭道:“正是,我一直跟着那惡鬼跟到了山腳下,看着惡鬼一路向上,攀山越嶺,如履平地。我本來是個獵戶,那座山正是我常去打獵的所在,對那地形很是熟悉,可是那惡鬼的速度實在太快,我追趕不上,隻好回了轉來,我想那惡鬼定是将那姑娘抓到深山的穴洞裏,那裏久無人煙,惡鬼一定是在那裏把那姑娘吃掉了。”
他再次打了個哆嗦,想來是想到惡鬼吃人的畫面。
吃人?當真是吃人麽?
如果那惡鬼真是爲了吃人,又何必帶着含香翻山越嶺,走那麽遠的路,在河邊抓到含香的時候吃掉,豈不是更省事?
燕孤雲心想。
他越聽越覺得那個惡鬼不像是鬼,一舉一動更像是人。
而他抓走含香的目的,也絕不是想殺死她。
“你是說,那山上有一個洞穴,你可知道那洞穴在何處?是個什麽樣的洞穴?”燕孤雲想起一事,繼續問道。
“我知道,住在那附近的獵戶,好多人都知道那山上有一個洞,但是卻從來沒有人敢進去過。其實也不是沒人敢進,而是進去過的人,再也沒有一人能夠活着出來。久而久之,大夥兒都說那是個死亡之洞,根本沒人敢踏進那洞裏半步的。”
那鐵甲兵臉色蒼白,他開始後悔自己實在是多口,要是知府大人和這燕公子讓自己帶路,進那洞穴救人怎麽辦?
他、他可不想死啊。
“死亡之洞?”燕孤雲心裏冷笑兩聲,這世上又豈會有真的死亡之洞,定是别人以訛傳訛,編出來騙人的。
他燕孤雲可半點不信,什麽惡鬼吃人,什麽死亡之洞,通通是子虛烏有!
他不去理會那鐵甲兵,轉頭對侯知府道:“知府大人,如果我所料不錯,那失蹤的十位姑娘一定是被惡鬼抓到那個洞穴裏去了,咱們馬上趕去相救,應該還來得及。”
“好,燕公子所想,和本府不謀而合。喂,你給本府在前面帶路。”
侯知府對着那鐵甲兵喝道。
“是,是。”鐵甲兵不敢違拗,心道真是怕啥來啥,他現在雖然後悔莫疊,可軍令難違,隻好拔轉馬頭,向着遠處那座大山的方向奔去。
侯知府手一揮,帶着大隊的鐵甲軍,浩浩蕩蕩,跟在那鐵甲兵的身後,向大山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