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剛才看到小七這雙掌斷樹的功夫,墨白才知道自己真是把對方瞧得小了。
自己的功夫進境一日千裏,對方的武功進境一點也不比自己差。
該死的!
這小子是服了什麽靈丹妙藥不成?就算他也像自己一樣,是個練武的奇才,也不可能進境比自己更快啊!
照這樣下去,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被這小子打敗!
所以,他才會酸溜溜地誇了小七一句。
小七卻根本沒留意他話中的醋意,他并掌如刀,刷刷刷幾下就砍斷了大樹的枝桠,隻留出粗大的樹幹。
這株大樹軀幹甚粗,乘坐他二人綽綽有餘,現在剩下的就是剖空樹心,做成獨木舟的形狀。
但要剖空一棵大樹的樹心,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并不容易。
尤其是二人手頭上沒有趁手的工具,而這株大樹年深日久,質地細密,樹幹如鐵,要剜掉樹心,真是難上加難。
小七和墨白對視一眼,均看到對方臉上露出的爲難之色。
墨白和小七二人都不喜歡攜帶兵器,覺得那東西累贅麻煩,他二人武功都臻化境,草木山石俱可成爲二人的武器。
小七喜歡空手,而墨白最常用的就是他的鋼絲圓珠,但那東西用來割人頭容易,要拿來剜樹心,卻半點用處也沒有。
“如果有一柄寶刀寶劍就好了。”墨白喃喃自語,他一下子想起不久之前,燕孤雲拿來斬斷大樹的那把匕首,心中大悔。
早知道會這樣,自己就該将十九師弟一并帶了來,就算不帶他的人來,也該向他讨了那把匕首才是。
難道自己要趕回去拿麽?
來回最少也要有一個時辰。
就算他等得及,小七也絕對等不及。
怎麽辦?
就算他和小七的武功再強,也沒辦法徒手挖空樹幹,他二人的手畢竟隻是血肉之軀,而不是鋼筋鐵骨。
小七對着大樹幹琢磨了一會,點了點頭,然後折下兩根樹枝遞給墨白,自己也折了兩根拿在手裏,對墨白道:“墨白,咱們一起用力,将它推下水去吧,這兩根樹枝可以充做船漿,以增劃行之速。”
墨白驚訝道:“推下水?可是咱們還沒有剜空樹心,這圓不溜丢的一大根木頭,如何能夠載人?”
他心道難道這太子殿下是急得瘋魔了不成?
小七看了他一眼,道:“隻要它能浮在水面上,又何須剜空樹心,難道憑你我二人的輕功,一定要做成獨木舟才能乘坐嗎?”
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
墨白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叫道:“七兄,還是你聰明,我真是糊塗了,居然沒想到這一層。”
小七卻對他的贊美之詞充耳不聞,清俊的臉上罩着一層寒霜。
自從若水失蹤之後,他已經不知道什麽是笑,什麽是開心和歡喜了。
就算有再多的贊美又有什麽用,沒有她在自己身邊,一切都是空!
他和墨白二人運足了功力,才勉強将那棵大樹幹推入水中,樹幹一入水,果然半浮半沉地飄在了水面上,順着河流向下漂去。
“走!”小七足尖點地,已經躍上了圓木,那圓木隻往水下稍微一沉,就繼續往前漂去。
墨白也一躍而起,落在了圓木的另一頭。
水流雖然算不得湍急,但圓木漂在水上,翻翻滾滾,加上沾了水,滑不溜足,極難站穩。如果不是二人均有一身極高的輕功,早就跌下了水去。
饒是如此,二人也不敢掉以輕心,手中的樹枝不時伸出,挑開擋在前面河道上的荊棘障礙,間或保持身體的平衡。
圓木在河流中一口氣漂過了數百米,然後轉了一個彎,突然河道變得傾斜向下,水流一下子湍急了起來。
小七和墨白二人将真氣沉入足底,使了個千斤墜的功夫,才讓自己的身形站得穩穩當當,但圓木已經一大半沒入了水中,時不時的和溪流中的暗石相撞擊,如果不是因爲它的體積實在太大,早就已經被撞得不知道斷成了幾截。
“七兄,你瞧,那是什麽?”
墨白正伸着樹枝挑開擋在二人面前的一叢荊棘,突然看到荊棘枝子上挂着一樣東西,像是一塊布條,卻閃爍着銀色的絲光,頓時眼前一亮。
小七目光瞥去,心頭猛的一跳,手中樹枝疾出,已将那布條挑了回來,緊緊地握在手中,眼中熾熱一片。
她果然是被人擄着順河而下,他不需要細看,就知道這塊布條是從她衣服上撕下來的一塊衣襟。
他和墨白不同,若水身上穿的戴的每一樣東西,他都曆曆在目,閉上眼他都能說得清清楚楚。
終于,終于又找到了她的一點線索!
雖然隻是一片小小的布條,已經足以讓小七僵死的心變得火熱起來。
他心中陡然生出劇烈的希望,緊緊地盯着河面的前方,好像她随時都會出現在眼前一樣。
“七兄,你不必這麽緊張,她被人擄走,最少也有五六個時辰了,咱們的獨木再快,也是無論如何追不上的。”
墨白的眼神對着小七右手緊握的布條淡淡一瞥,就面無表情地移開了視線。
隻是找到一片衣襟,有必要那麽激動麽!
他撇了一下嘴,努力忽視剛才發現布條的時候自己心頭那一陣狂喜。
小七眼中熾熱的光慢慢黯淡下來,他沉默地點了點頭。
墨白說的不錯,他們要追,是無論如何也追不上了,現在能做的是,就是盡快找到那神秘人究竟把她帶到了哪裏,盡快救她出來。
這神秘人用心歹毒,絕對不會懷着什麽善念,若水落在他的手中多一時分,就多一刻的危險。
該死的!究竟是從哪裏蹦出這樣一個人來!
小七左思右想,也想不通自己從哪裏惹上了這樣厲害的人物,他對自己下毒手,擄走若水,明顯是敵非友!
難道會是他或是她……請來對付自己的高手?
小七的腦海裏迅速閃過兩個人影,君天翔和姚皇後。
一個被囚于王府,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但是他的勢力和人脈,自己早就暗中調查得清清楚楚。
君天翔和江湖上的人并無多大的往來,他的黨羽從衆主要集中在朝廷政黨。
那姚皇後?
她倒好像的确識得一些江湖中人,想當初百花宴上若水得罪了她,她就暗中遣了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梅山四獸,将若水擄走,想要壞了她的名節。
隻不過,她識得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流惡棍,就算是有十個梅山四獸,也不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将若水從自己身邊擄走。
更何況,姚皇後服了若水的藥丸之後,已經失去了對前塵往事的記憶,變成了一個普通人,現在過着平淡安甯的生活。
不是君天翔,也不是姚皇後,那還會是誰呢?
難道會是他?
一個飄然出塵、高貴逼人的身影飄過小七的腦海,他咬了下牙,用力把那個人影甩出去。
不,不會是他……
應該不會是他!
他、他再怎麽說,也是自己的親舅舅!
他的血脈裏,流淌着的是和自己一樣的血!
所謂虎毒都不食子,他做舅舅的,怎麽會一心一意想要自己親外甥的命!
就算他再狠毒,想必也做不出這種事來。
可是除了這三人,小七再也想不出自己和若水究竟從哪裏和人結了怨,立了仇。
是了,是了!
一定是他!
小七的眼前忽然閃過一雙充滿着仇恨和怨毒的眸子,那雙眼睛射出的光就像刀子一樣,能夠活活地将人刺穿一個洞。
祈言!一定是祈言!
他是毒手蠱王唯一的傳人,隻有他,才有可能擁有魔鬼之足這種邪惡到極點的毒藥!
他曾經男扮女裝蒙騙過了所有人,還被自己親手送到若水身邊服侍她,就像是把一頭狼送到了他心愛的姑娘身邊。
他對若水之心,昭然若揭,對自己恨之入骨。
毒手蠱王明明不是自己害死的,可他卻一口咬定了自己,臨走的時候,他留下的那句滿含怨毒的話又在小七耳邊響了起來:
“我祈言也不會是任你們欺淩的慫包軟蛋!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知道,我們蠱苗族人,絕不是好欺負的!終有一天,我會回來!”
他臨去時曾經對着若水深深注視,那目光深沉難懂,但戀戀之意,有眼睛的人都能瞧得出來。
他始終對若水沒有死心,念念不忘!
所以,一定是他!是祈言回來報仇來啦!
一想到祈言,小七就想起那個醜陋不堪、吸食人血的金蠶蠱神,想起曾經被蠱神吸幹了血肉變成了一具幹屍的泰長老,和他那兩顆滾掉在地上的眼珠子,他就不寒而栗。
若水落在了祈言的手裏,她、她、她……會受到怎樣的欺辱折磨?
那祈言不會要了她的命,可是他卻會……
小七根本不敢想下去。
他的眼前蓦然一陣發黑,身子一晃,立足不定,對着湍湍急流一頭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