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發出了一聲咒罵。
那片隆隆的打雷聲,由遠及近,轟轟隆隆。
可那根本不是什麽雷聲,而是數千隻馬蹄子踏在地面發出的聲音。
那片黑色的潮水,就是黑盔黑甲的鐵甲軍!
雖然距離尚遠,看不真切,但一定就是鐵甲軍。
隻有侯知府率領的鐵甲軍才會發出這樣威勢之極的蹄聲,先聲奪人!
墨白恨得咬牙切齒,幾乎想跳起身沖過去,一直沖到對方陣營中,殺對方個落花流水,血流成河!
可是他不能動!
在他的腳下,還躺着一個一動不動的十九師弟,他需要自己的保護。
狗官!姓侯的狗官,你最好這輩子不要讓我再見到你,否則我一定将你挫骨揚灰,讓你萬劫不得超生!
墨白從懷中取出奪命鋼珠,拿在手裏慢慢地把玩着,鋼珠上的鋼絲鋸子還染着血。
很快,你就要嘗到更加新鮮的血液了。
他面對着漸漸逼近的鐵甲軍,傲然直立,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晨風揚起了他的發梢衣角,遠遠望去,他整個人就像是一幅畫,翩翩佳公子,遺世而獨立。
鐵甲軍們看到這樣一副畫面,胸中都是一震。
好美!
侯知府從鐵甲軍中越衆而出,手一揮,數千匹戰馬同時停住,整齊劃一,隆隆雷聲登時停止,足見這支鐵甲軍有多精壯。
他在馬背上對着墨白拱拱手,道:“大俠,久等了。”
“是啊,我的确是等得夠久了。”
墨白眯了眯眼,懶洋洋地道,神情就像一隻曬太陽的慵懶的貓。
侯知府一怔,正在琢磨他的話中之意,突然聽得鐵甲軍齊聲驚呼,他一擡眼,隻見墨白的身形突然暴起,有如鷹擊長空,對着自己撲擊而來。
他大吃一驚,想要閃躲,卻哪裏來得及。
墨白不出手則己,一出手就有如雷轟電閃,身法快逾閃電,侯知府隻是會些拳腳功夫,哪裏是墨白的對手。
他隻覺得喉頭一緊,墨白已經躍上了他的馬背,五根手指牢牢扣在他的喉頭,居高臨下地逼視着他,冷冷一笑,有如死神的笑容。
墨白一擊得手,心中稍定。
擒賊先擒王,這道理他懂,有侯知府在手,鐵甲軍就不敢輕舉妄動。
“大、大、大俠,您、您這是何意啊?”侯知府喉頭劇痛,吓得膽顫心驚,心都要跳出來了。
“知府大人,你做得好戲,你當我是傻子耍麽?嘿嘿,嘿嘿嘿。”墨白連聲冷笑,五指倏地收緊。
“咳,咳咳咳。”侯知府頓時透不過氣來,臉色紫脹,咳個不停。
“說!你是不是懷恨在心,想趁我孤身一人,爲你那瞎眼兒子報仇來的?”
墨白咬牙切齒,手指盡力微松,如果不是爲了要挾鐵甲軍,他早就手指穿喉,賞這侯知府五個透明窟窿了。
“本府、本府豈敢啊。”侯知府呼吸一暢,用力喘了幾口氣,臉上全是愕然之色,“大俠,您、您是、是太、太……是他的知交好友,本府就算有一百二十個膽子,也不敢得罪他老人家的好友啊,大俠,您是不是對本府有什麽誤會?”
“是誤會嗎?”墨白冷冷一笑,五指依然扣在他喉頭,神色冰冷,不被他的花言巧語所動。
他的目光對着鐵甲軍掃視一眼,諷刺道:“知府大人,你是帶着鐵甲軍來給我師弟送被子來的麽?”
“是、是啊。”侯知府驚魂稍定,眨了下眼答道。
“放你娘的狗臭屁!”墨白勃然大怒,“姓侯的狗官,當面撒謊,你羞也不羞!老子不發威,你當老子是病貓啊!”
他提起手掌,正準備噼裏啪啦地賞對方幾個大耳括子。
“大、大俠,本官不敢撒謊,他們的确是爲大俠的師弟送被子來的,大俠如果不信,請看他們手裏拿的都是什麽?”
侯知府吓得腦袋往後一縮,差點縮回了脖子裏。
這衆目睽睽的,要是自己真的被人當衆打了耳括子,他這臉還要不要了。
“嗯?”墨白聞言,再次向鐵甲軍瞧去。
隻見前面一大排鐵甲軍手中并沒拿兵器,而是提着大大的包袱,還有人馬背上搭着磚頭木料等物事,後面的鐵甲軍雖然腰間挂了長刀,背挂弓箭,但刀未出鞘,箭沒上弦,看起來不像是圍剿自己來的。
“他們這是要做什麽?要在這裏蓋房子麽?”墨白喝問,心中疑惑,對方雖然敵意不顯,但難保不是迷惑自己玩的花樣。
對方有數千人之衆,自己可是孤身一人,絕對不能放松警惕。
“是啊是啊,大俠果然是聰明過人,一猜就中,他們的确是爲大俠的師弟蓋房子來的。”侯知府見墨白臉上的殺氣漸退,心中一松,說話就流暢了起來。
“蓋什麽房子!”墨白一瞪眼。
侯知府吓了一跳,說話又結巴了。
“就、就、就是遵照大俠的吩咐,爲令師弟建一所宅子啊。本府想了良久,曲池城裏樹木稀少,又沒有河流,大俠說,令師弟喜歡綠樹流水,風景優美之地,所以本官想來想去,這所宅子還是建在這裏最好。”
他見墨白沒有打斷自己的話,膽子又大了些,趕緊解釋道:“大俠請看,這裏四周綠樹成蔭,旁邊就是一道山泉,景色怡人,在這裏起一所宅子,将綠樹山泉盡數圍在其中,令師弟可以随時随時倚樹看水,豈不美哉?”
墨白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隻見不遠處綠樹蔥茏,一道山泉流過林中,清亮如銀,果然是一處極好的所在。
“唔,這裏倒還不錯。”他心中殺意漸漸消退,打量周圍,越看越是滿意。
晨光透過樹梢,山林間升起一團淡淡的薄霧,淺金色的晨曦照在薄霧上,景色美不勝收,尤其是那條山溪,泉聲叮咚,清脆悅耳,大有滌神靜心之功效。
“知府大人,你有心了,這所宅子就起在這裏好了。”墨白冷峻的嘴角浮上了笑意。
“大俠喜歡就好,大俠喜歡就好。”看到墨白笑了,侯知府一顆心這才落進了肚子裏。
他正準備詳細向墨白解說一下這所宅子的構造,突然喉頭又是一緊,隻聽得墨白厲聲喝道:
“臭猴子,你奶奶的敢騙老子!”
侯知府被這一抓抓得兩眼翻白,舌頭都吐出了嘴巴外,心中又驚又怕。
他想破頭皮也想不明白,自己怎麽又得罪這個難惹的祖宗啦。
他口不能言,隻好拼命搖手,示意自己絕無惡意。
“你他娘的沒有惡意?你不是說要幫我師弟蓋房子麽?你那些鐵甲軍帶着兵器來做什麽?他們拿刀、拿箭來蓋房子麽?”墨白一聲冷笑,目光掠過後排的鐵甲軍,落在他們的刀箭之上。
自己險些上了這臭猴子的大當!
“……”侯知府手臂揮動,做着亂七八糟的手勢。
“我又不是啞巴,看不懂!我給我說!”墨白手指一擡,虛虛扣着他的咽喉,隻要他稍有異動,立馬穿喉。
侯知府終于喘了口氣,喉頭疼痛如割,可他動都不敢動,因爲墨白的一雙眼睛就像老虎一樣盯着自己,兇惡得像要吃人。
“大俠,你聽我說,我真的對您沒有半點惡意啊。”他苦巴着臉解釋道:“本府是擔心有人會對令師弟不利,所以才派了鐵甲軍在周圍相護,有本府的鐵甲軍在此,不管是有多強的敵人,本府一定會打他個落水流水,有去無回。”
原來是這樣!
墨白的臉皮再次一松,露出淡淡的笑意,“知府大人,你想得很周到。”
“不敢,不敢,本府萬萬擔不得大俠如此贊譽。”
侯知府這才敢擦擦額頭上的冷汗,他沒好意思說,剛才他差點被墨白的一驚一乍吓尿了褲子。
“那就請知府大人下令,馬上爲我師弟蓋房子吧。”墨白這才徹底相信侯知府不是帶兵來圍剿自己的。
他一躍下馬,落在十九師弟身邊。
“是,是。”侯知府答應道,手臂一揮,喝道:“大夥兒動起來!”
“遵令,大人!”鐵甲軍轟然答應,聲音震耳。
鐵甲軍如潮水般湧出,奔向四面八方,他們從馬背上躍下,提擔挑籃,扛木拿磚,有的豎木搭樁,有的搭建竈台,忙忙碌碌,好一派繁忙景象。
“知府大人訓練的這陣鐵甲軍還真是多才多藝,連這蓋房子的活兒都能幹。”
墨白越看越滿意,這侯知府不光訓練士兵是把好手,就連蓋房子也不遑多讓,倒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那位太子殿下将之收爲己用,果然是夠眼光。
“呵呵,讓大俠見笑了。”侯知府吧嗒了一下嘴,覺得墨白這誇贊咋就這麽不中聽,多才多藝,這是啥意思?
隻有青樓的姑娘才喜歡被人這種誇法吧?
他不敢辯駁,指揮着幾名親信衛兵在旁邊搭了一座大大的營帳,又親自進去布置了一番,然後出來對墨白道:“大俠,本府爲令師弟暫時搭了個容身之地,請大俠進去瞧瞧,有什麽不如意的,本府好再添加。”
“知府大人,多費心了。”墨白有些意外,他鑽進去瞧了一眼,就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