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墨白一怒出手,點了唐绛兒的啞穴,若水全都看在眼裏,她不禁搖頭,這個墨白也太沒風度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負女人,真算不得什麽男子漢大丈夫。
可是她知道墨白是個我形我素的人,根本不會在乎旁人的看法。
小七依言解穴。
唐绛兒雖然能開口說話了,可是她卻緊緊地咬住了嘴唇,一句話也不說,眼圈卻默默地紅了。
她冰雪聰明,馬上就聽懂了墨白的意思,對方這是嫌棄自己,不打算帶自己走了。
她雖然容貌醜陋,可還是有幾根傲骨,否則她也不會甯可死,也不願意嫁給洪寨主爲妾。
對方既然不打算帶着自己,難道她還會好意思厚臉皮繼續跟嗎?
這豈不是被人瞧低了去!
若水妹妹說不定會以爲自己貪圖享樂,眼饞那二十五萬兩銀子呢。
她知道如果她向若水開口,若水很有可能因爲同情而帶着她一起走,可她就算是餓死凍死,也絕不想向别人乞讨半點憐憫。
“若水妹妹,我、我……”唐绛兒牙齒咬着下唇,費力地編織着謊話:“我在這曲池城裏有、有……親戚,我姨丈家就住在這裏,我、我就不跟你們一起上路了,多謝妹妹救我脫離火坑,這輩子我都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報答妹妹了,隻望妹妹一路平安,多多保重。”
她說話的時候,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目光中滿滿的全是不舍。
雖然和若水相識不過兩日,可是她卻被若水深深的吸引。
她也說不出來是什麽,就是若水身上有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從她的一言一行裏散發出來,讓她身不由己的想要靠近,想要從她身上學到更多。
“唐姊姊,能夠和你相識一場,我也很是歡喜,隻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唐姊姊既然找到了親戚投奔,那我也就安心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好麽?”
若水又哪裏能看不出來唐绛兒剛才編的全是謊話,可是她并沒有戳破,反而順水推舟地答應了下來。
因爲她的心頭彌漫着一股濃濃的不安,這種不安的感覺讓她心神不甯,好像前途會發生什麽不測的事情一樣。
在前途未蔔的情況下,他們的确不适宜帶着唐绛兒一起上路。
那樣會讓唐绛兒置身于危險之地,她不如就留在這曲池城裏,還能保得她的平安。
“若水妹妹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你也一定要好好的,你……”唐绛兒喉頭哽咽,幾乎說不下去了。
她低下頭,兩滴淚珠跌落在地,像花瓣上的露珠,染上了塵埃。
墨白一直覺得她醜不可耐,可這時看了這兩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心中不由一動,心道:這醜女人哭起來的樣子倒比她不哭的時候好得多。
可是他的心腸卻沒有半點軟下來。
都說女人的眼淚是軟化男人心最好的工具,可這句話在他身上沒有半點作用。
這也正是他素來瞧不起女人的原因之一。
遇到了事情,隻會哭鼻子抹眼淚,簡直沒出息透了!
她們以爲流幾滴貓尿就能把事情解決了?
真傻!
“小白,你取一萬兩銀票來給唐姊姊,做爲她以後的安家之用。”若水擡頭看了一眼墨白。
看到唐绛兒對自己依依不舍的模樣,她的心裏也很不好受,本來按照她的心意,是打算帶着唐绛兒和自己一路同行的。
因爲她發現唐绛兒身上有很多未解之謎,除了好奇之外,她覺得和唐绛兒相處,很是投緣。
唐绛兒博覽群書,所知所識極爲豐富,雖然有些喜歡掉書袋,但和她相處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是謙和有禮,溫文都雅,讓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的另一名好友——孟依雲。
隻是唐绛兒和孟依雲的談吐氣質卻是截然不同。
孟依雲一望便知是大家閨秀,吐屬優雅,舉止斯文。
而唐绛兒卻明顯不是官宦人家出身,她雖然知識淵博,身上卻帶着點淡淡的江湖草莽之氣。
這正是若水感到奇怪的地方。
唐绛兒……她究竟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人物呢?
但是她已經沒有機會去尋求這個謎底了。
“什麽?一萬兩!”墨白一下子怪叫起來,眼珠子都瞪圓了,他緊緊抱着懷裏的沉香木匣,像是生怕被若水搶去一樣。
“不用,不用,若水妹妹,我不需要銀子,我……我姨丈家境富庶,我投奔于他,他定會好好照顧于我,若水妹妹千萬不要爲我費心,我、我先告辭了。”
唐绛兒看到墨白向自己投來鄙夷的目光,她咬了咬牙,雖然她身無分文,可卻有一股氣節,她絕對不會做讓旁人瞧不起的人。
她說完之後,就轉身匆匆而去,像是後面有老虎會追她咬人一樣。
墨白剛剛松了一口氣,就聽到若水道:“小白,快給唐姊姊送銀子去。”
“爲什麽?她不是投奔她姨丈去了麽?聽她的口氣,她姨丈家不缺銀子!”墨白站在原地不動,一臉的不情願。
這不是他小氣,而是他不願意把自己的東西分給他看不上眼的人。
如果能夠得到他的歡心,他就是一擲萬金也絕對不會皺一下眉頭。
可這唐绛兒憑什麽?
她動不動就訓斥自己,她算是老幾啊!他爲什麽要把自己靠嘴皮子賺來的銀子給她花!
她又不是他的娘子!
“……”若水對墨白的小心眼已經無語,她見墨白動也不動,對他伸出手來:“匣子給我!”
“給你可以,但是你不可以拿去送給那個醜八怪!”墨白看到唐绛兒的身影已經越走越遠,再無顧忌,醜八怪三個字脫口而出。
若水忍不住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小白,我勸你以後做人,心胸還是要放得磊落一些的好。”
墨白被噎得胸口一窒。
他怎麽就心胸不磊落了!
就因爲他不肯送銀子給那個醜女人嗎?
“給你,給你,全都給你!你愛拿去送誰就送誰,這樣你總該滿意了吧!”
墨白氣呼呼地把手中的沉香木匣往若水手中一放。
小七一伸手接了過來,那匣子看上去又沉又重,他不想壓痛了若水的手腕。
若水打開匣子,随手抓出厚厚一撂銀票,也沒數,就直接交給小七。
“小七,麻煩你去送給唐姊姊,務必要她收下。”
小七點了點頭,接過銀票,順手把沉香木匣又丢給了墨白,然後足尖一點,向着唐绛兒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墨白整個人的心情都變得不好了,臉拉得老長,對侯知府沒好氣地道:“不是叫你備馬,備馬嗎?怎地馬還沒備好!”
侯知府一直在旁邊看戲,突然被墨白一喝,吓了一跳,忙賠笑道:“大俠稍安勿躁,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他轉過頭來,親手牽了自己的坐騎,又從鐵甲軍手裏挑了另外兩匹寶刀良駒,牽到了墨白的面前,恭恭敬敬地送上馬缰繩。
“大俠,這匹胭脂雪乃是本府的坐騎,性格溫馴,但是腳力極好,本府當年花了三萬兩銀子買來的,今年剛剛三歲,正是年輕力壯之時,就送于三位,請三位萬萬不要嫌棄。”
他說話的時候,神色帶着一絲驕傲。
因爲這匹胭脂雪,可是稱得上是一匹萬裏挑一的神駒,和傳說中日行千裏、夜行八百的千裏馬相比也毫不遜色。
他相信放眼整個東黎,都不一定能找到和自己這匹寶馬相媲美的馬兒。
他對此馬愛若性命,如果不是因爲知道了小七太子殿下的身份,他甯可割了自己的腦袋,也舍不得将此馬送了出去。
“好漂亮的馬兒!”若水贊道。
隻見那胭脂雪果然是馬如其名,一身雪白的毛,配着一塊一塊紅如胭脂的斑點,看上去就像是雪裏綻開了朵朵紅梅,馬身高大,四蹄如雪,模樣極是漂亮。
哪知道墨白隻是掃了那馬一眼,輕蔑得哼了一聲,道:“這馬模樣不錯,可惜養得壞了。”
“養、養壞了?”侯知府滿眼不解,他以爲墨白不懂馬,繼續賠笑道:“大俠,這馬兒在本府手裏,每日喂的都是上等的飼料,喝的是山中的泉水,喂養得一直很好,本府還特意請來了最會養馬的馬夫前來照料它,您瞧,它膘肥體壯,就算跑上個一天一夜也沒問題。”
“哼,說你不懂,你就是不懂。”墨白指着那馬,問道:“知府大人,你覺得它膘肥體壯,是匹寶馬,對不對?”
侯知府點了點頭。
墨白卻搖頭道:“這哪裏是膘肥,分明是肥膘,這馬兒本質是極好的,可惜生生被你喂出了一身的肥膘。像這等的好馬,每日裏應該騎着它長馳數百裏,短馳幾十裏,讓它一展駿足,它才會越來越是雄健。可是知府大人您卻把它圈養在了馬棚裏面,吃得好,喝得好,這馬兒過慣了好日子,就像人一樣,已經養廢了,它現在是速度沒速度,要體力沒體力,像這樣的馬兒,我還真不稀罕!知府大人,你還是給換一匹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