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神情淡然,隻是安心端起送上來的茶,輕品慢飲,悠閑自在,相比之下,墨白就像是個抓耳撓腮的猴兒一般,片刻都安靜不下來。
若水和洪寨主談興正濃,壓根就沒注意到墨白的異樣。
墨白的心就像被貓爪子撓着似的,癢癢得厲害。
他幾乎比洪寨主還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這洪寨主究竟得的是什麽病,他更想親眼見識一下若水診病的手法,因爲她剛才給寨子裏的人看病的時候,表現得實是在太神奇了。
她竟然連脈也不摸,就能一口說出對方的隐疾,這這這、這還是醫術嗎?簡直可以稱之爲神術了吧?
墨白自己也懂得一點醫術,正因爲如此,他才對若水的這手出神入化的醫術羨慕不己,自然,他也有一點想要偷師的小私心。
“咳咳咳,洪老哥,你說得口都幹了,還是喝口茶吧潤潤嗓子吧,你就算不渴,我家表妹也口渴得很了。話說,洪老哥,你這山裏的茶,不咋的啊!”
墨白吧嗒了一下嘴,他好不容易等洪寨主說得告一段落,生怕他再繼續長篇大論,趕緊用話打斷了他,轉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呵呵,咱們山裏人平時喝的都是水,哪像你們富家公子,喜歡喝茶講求排場,說起來這也算不得是什麽茶葉,這是山上的一種植物的葉子,曬幹了之後用水一沖,就權當是茶了,還請白老弟不要嫌棄啊!”
洪寨主爽聲一笑,對墨白的挑剔也不以爲意,他随口解釋了一句,見到若水喝了一杯茶,正準備繼續和她說一說自己這多年看風水的經驗心得,又被墨白打斷了。
“我說洪老哥,小弟我們來了這麽久,隻喝了一杯這樹葉泡的茶,連好酒好菜都沒見到,這可不像是洪老哥你的待客之道啊。”
被墨白一言提醒,洪寨主登時一拍腦門,叫道:“對,對,全是老哥我的疏忽,竟然忘了此事,怠慢了貴客,請三位稍待,我馬上就安排好酒好菜,好好地款待三位貴客。”
他站起身來,大踏步走到門口,正準備喊人上酒菜,卻一愣神。
隻見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他的房屋外面竟然烏壓壓地堆滿了人,全是寨子裏的男女老少,個個豎起了耳朵在偷聽。
他們實在是好奇啊。
這洪老大究竟得的是什麽病呢?
于是有人便大着膽子,蹑手蹑腳地走到屋外偷聽,人同此心,偷聽的人就越來越多,不知不覺就都擠到了屋子外面,可惜的是,他們聽來聽去,聽到的全是一些聽不懂的東西。
這時被洪寨主一下子撞個正着,人們臉上都露出了尴尬的笑容,随後看到洪寨主雙眉一豎,眼睛一瞪,所有人心裏都暗叫不妙,趁着洪寨主還沒發怒之前,人們發出一聲呼喊,瞬間像倒了樹的猢狲一樣,跑了個無影無蹤。
“你們這幫該死的兔崽子!膽兒肥了哈!竟敢偷聽老子的壁角,一個個都活得不耐煩了是吧?”
洪寨主叉着腰,站在房門口,扯着嗓門嚎了一聲,隻吓得那些還沒跑遠的人腳肚子一個哆嗦,差點摔了個大馬趴。
他們趕緊連滾帶爬了溜得遠遠的,再也不敢前來偷聽。
洪寨主心中暗叫僥幸,幸好自己出來發現了這些家夥們,也幸好剛才自己和神醫姑娘談的都是風水之學,并沒有涉及到病症半個字,否則要是讓這些家夥們知道自己得了什麽病,那自己以後簡直不用做人了,在兄弟們面前再也擡不起頭來了。
他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借着親自去廚房催菜的名義,走出屋來,裏裏外外的全都找了個遍,沒有發現一個漏網之魚,這才放下心,又回到了屋子裏,對着若水拱拱手。
“神醫姑娘,請稍待片刻,酒菜馬上就會送到。”
他看了若水一眼,又分别瞅了瞅小七和墨白,欲言又止。
若水微笑道:“洪寨主請坐,你可是想問我,你這病可有法子治,對不對?”
洪寨主黑臉一紅,再次瞅了瞅小七和墨白,略帶尴尬地咳嗽了一聲,卻不說話。
小七和墨白豈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二人就是安安穩穩地坐在椅子上,屁股甚至連擡都沒擡。
墨白打鼻子裏哼了一聲,還翹起了二郎腿,一副悠閑自在的樣子,他心道你小子想讓老子滾蛋,可是老子偏偏就不滾蛋,你能奈我何!
洪寨主的神情更是尴尬,他不好意思開口讓二人回避,隻好對若水道:“神醫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若水還未答言,墨白已經搶先說道:“我說洪老哥,你有什麽話不妨當面說嘛,我表妹醫術的确了得,可是小弟我的醫術也不差,你有什麽不适,盡管說出來,小弟我也可以幫着一起參詳參詳嘛。”
他現在和洪寨主二人稱兄道弟的,言語之間親熱得很,倒弄得洪寨主沒辦法開口拒絕。
洪寨主忍不住對着墨白翻翻眼珠子,心道老子的病,怎麽可能告訴你小子知道,如果說出來,豈不是讓你小子笑話老子?要不是那小姑娘瞧不來老子的病,這輩子老子都不會讓第二個人知道!
見洪寨主隻瞪眼不說話,墨白就笑吟吟地轉向了若水,道:“表妹,洪寨主得的究竟是什麽病啊,你說出來,我和你一起研究研究。”
洪寨主一聽,額頭上的汗珠子唰地就下來了,他神色緊張地盯着若水,道:“神、神醫姑、姑娘,可千萬不、不、不能說啊,我、我……”
他話未說完,若水就點了點頭,道:“洪寨主放心,我是一名醫者,爲患者保守秘密,乃是醫者必須遵守的道德。”
她說得言簡意赅,但表情認真嚴肅,洪寨主的心一下子落到了肚子裏,他看着若水,眼神中含着感激之情。
“神醫姑娘,多謝你了。”
“此時言謝還爲之過早,洪寨主,等你的病痊愈之後,再謝我不遲。洪寨主,我現在就開個方子給你。”
若水說完,目光對着屋内一掃,沒有發現筆墨紙硯,洪寨主大喜,正準備出去喊人去拿紙筆,若水卻搖了搖頭,手指蘸了點茶水,在桌子上寫了兩個字,然後擡眼看向洪寨主。
洪寨主看着桌上的字,點了點頭。
若水的心裏在就開始嘀咕了一下,她寫的這兩個字,乃是“澤瀉”,是一味藥材的名字,她隻是小小地試探了一下,沒想到這洪寨主居然如果輕易地就上了自己的當。
先前洪寨主要休妾的時候,他可是說自己不識字的,那休書還是墨白來代的筆。
可是她随手寫下的這兩個字,筆劃雖然并不複雜,卻并不是常用的字眼,可洪寨主居然一下子認了出來,很顯然,他的不識字是裝出來的。
若水心中雖然早就猜到,還是有些愕然。
她見到這所山寨的時候,就開始對建造這所山寨的人發出贊美,聽那王大柱說,這山寨是由他們寨主親自設計,她就覺得這洪寨主非同常人。
後來見了他的這所住宅,又聽了他講述風水之學,就更加堅定了若水的想法。
這洪寨主不但識字,而且學識淵博,他不但懂得風水,還懂得兵法!
可是他卻在人前裝出一副大字不識一個的模樣,瞞住了寨子裏所有和他同生共死的兄弟們,這其中必定有什麽原因。
小七的目光閃了閃,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卻掩蓋在面具之色,無人發現。
墨白抻着脖子想去瞧若水寫的是什麽,可是若水寫完之後,随後一抹,已經擦去了桌上的水印,他一個字也沒瞧見,不由得氣惱起來,同時也越加的好奇。
越是不讓他知道,他就越是想要知道,可是若水轉身背對着他,他就什麽也看不到。
他猛地站起身來,一轉眼,卻看到小七正端坐在椅子裏,若無其事的品茶,他走到小七身邊,手肘輕輕一撞,輕聲道:“喂,你難道就不好奇,不想知道?”
“我不好奇。”小七搖搖頭,他看了墨白一眼,又道:“如果我想知道,她自然會告訴我。”
“……”墨白氣結,狠狠瞪了他一眼。
“還有嗎?”洪寨主把若水寫的那兩個字牢牢記在心裏,他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無意中露出的破綻,略帶着急地追問道。
“自然是有的,這個方子一共需要六味藥材,”若水微笑着點點頭,伸出了一根手指,卻并沒有寫字,而是不緊不慢地道:“一味藥材,一千兩,總共是六千兩,洪寨主,我也是痛快人,咱們快人快語好辦事,你一手交銀子,我一手交藥方,如何?”
洪寨主一下子被噎住了。
他瞪視着若水,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氣,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因爲若水的這番話,和他之前說的幾乎是一模一樣!
這小丫頭片子,居然把自己說的話原封奉還,堵得他說不出話來,真是夠厲害的。
六千兩!
這丫頭比自己還黑啊,愣是多要了一千兩。
這簡直是坐地起價,獅子大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