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若水再了解不過了。
隻要一看到她那閃亮而笃定的眼神,嘴角噙着的笑意,就知道她一定是早就胸有成竹,就等着讓這些家夥們上鈎了。
他用一種欣賞揉和着期待的目光看着若水,他也很好奇,若水會說出什麽樣的事來。
“這件事麽,其實很簡單,每個女人都會做,但是男人麽,好像沒聽說過有人會做。”若水說到這裏,故意一頓,賣了個關子,又引得衆山寨叫嚷紛紛。
“究竟是什麽事,快說!”
“急死老子了。”
“小姑娘,你是不是根本說不出來啊?”
“你要是再不說,消遣俺們,俺們寨主的刀子可不是吃素的!”
若水伸出手,向下一壓,現場登時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着若水,等着她往下說。
“比如說,生孩子!”若水嘻嘻一笑,明眸流盼,道:“我們女人會做,你們男人能做得到嗎?”
“……”
在場所有的男人們全都張大了嘴巴,合不攏來。
他們一個個面面相觑,誰也答不上話來。
生孩子!
他們是男人,怎麽可能生孩子!
那洪寨主也一下子變成了啞巴,張口結舌地呆在當地。
“哈哈哈,太有趣了,鬼丫頭,你果然是古靈精怪,天下第一!生孩子,也虧你想得出來。”墨白笑得直打跌,抱着肚子直不起腰來。
小七的目光中透出掩飾不住的笑意,他的目光幾乎一直沒有離開過若水,可是等若水轉頭看他的時候,他又早就移開了目光,當做從來沒有瞧過她一樣。
“這個不算,不算數!”
過了好半晌,男人群中才有人反應過來,大聲叫嚷着。
“爲什麽不算數?這位姑娘說得沒錯,我們女人就是能生孩子,你們男人就是生不出來!”
“對,誰要是不服,你就生個孩子出來給我們女人看看!”
“胡老三,你剛才叫得最大聲,你倒是生個孩子出來啊!”
說話聲援若水的,居然是洪寨主娶的二十二房妾室中的女人們,她們叽叽喳喳地反駁着男人們的話,一個個滿臉放光,全是得意和驕傲之色。
真風光啊!
這麽多年來,她們一直生活在男人的陰影下,處處仰男人的鼻息度日,整天做小陪低,想盡法子想法男人的歡心。
她們從來沒有想到過,有朝一日她們也會有揚眉吐氣的一天!
若水的這番話,就像是給她們的眼前打開了一扇窗,讓她們眼前一亮,看到了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風景,從窗外吹進來的那股清新空氣,讓她們積郁多年的悶氣一掃而空。
這種感覺太痛快了!
她們一個個心潮澎湃,激蕩不己,因爲她們平靜多年的心湖,被若水的這番言論投進了一塊巨石,激起了千層浪。
她們女人,爲什麽非要臣服于男人?
“小姑娘,你再說說,還有什麽事,是咱們女人能做,而他們男人做不到的?”
那些女人們把若水圍在中央,全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
“這個麽,可就太多啦。比如咱們會紡紗織布,他們男人會麽?如果不是咱們女人紡的紗織的布裁的衣,隻怕他們男人一個個全都要光……光……光那個啥啦!”若水抿唇一笑,硬生生地把“屁股”兩個字咽了回去。
雖然她沒有明說,但是女人們全都知道她的意思,一起放聲大笑起來。
“就是,如果沒有咱們女人,他們男人全都要光屁股呢!”
她們說話可不像若水那樣有所忌憚,取笑起男人來,嘴巴幾乎比墨白還要毒舌,隻羞臊得周圍一衆男人們都擡不起頭來,滿心的不服,卻找不出話來反駁。
若水微笑着對她的這些擁趸們贊許地點點頭,又道:
“咱們女人能做得到的事,比他們男人想得到的還要多得多,不過爲了給他們留點面子,我就不一一細說了。”
她話音剛落,女人們就發出一陣大笑聲。
而男人們全都低下了腦袋,恨得直咬牙。
“大家說,我剛講的男女平等這話有錯麽?”若水問道。
“沒錯!”
衆女子一齊嬌聲答道,聲音清脆宏亮,倒讓在場的男人們不由刮目相看,原來這些婆娘們的嗓門兒也不小哇!
“對呀,既然男女平等,那你們爲什麽會心甘情願地這許多人服侍一個男人?難道你們就不想嫁一個男人,他隻有你一個,你也隻有他一個,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麽?”若水的問話一句比一句響。
“想!我們想!”女子們的眼睛全都亮了,再次齊聲答道,聲音比剛才還要響亮。
若水的目光對着洪寨主微微一轉,就不說話了。
有些話點到爲止即可。
她現在已經激起了這些女子們心中的鬥志,至于接下來的事情,就要看她們自己的心性如何了。
“反了,反了!你們這些婆娘們,是想造老子的反麽?”
洪寨主萬萬沒有想到,若水的幾句話居然讓他的後院裏起了火,他那些平時溫順得像小貓一樣的妾室們,也會伸出了鋒利的爪子撓人,而且撓得還這樣痛!
他覺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紫一陣綠一陣的,終于忍不住發起火來。
平時隻要他一瞪眼,他的這些小妾們馬上乖乖地全都閉上嘴,半個字也不敢多言,可今天卻不好使了。
“寨主,我大膽妄言,诽謗自己的夫君,犯了七出之條,請寨主寫下休書,休了我罷!”
一名女子勇敢地上前一步,面對着洪寨主凜凜生威的眸子,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可是她還是鼓足了勇氣,說出了這番話來。
“什麽!銀紅,你說你要我休了你?”洪寨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瞪着那名女子,眼珠子像銅鈴一樣大,差點突出了眼眶,不光是他,就連他手下的弟兄們,也都和他一個表情。
因爲他們都認得說話的那名女子,她是洪寨主的第二十房小妾,名叫銀紅,平日裏說話都不敢大聲,膽小如鼠,畏夫如虎,是洪寨主一聲咳嗽她都能吓趴下的那種人。
可就是這個銀紅,居然說出讓洪寨主休了她這種話來,她是吃錯藥了?還是腦子進水了?
她平時最怕的,不就是洪寨主不要她麽?
“不、不錯,我、我想恢複自由之身,我要像那位姑娘所講的,找一個一心一意待我的男子,我、我要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那銀紅是一位私塾先生的女兒,雖然容貌不佳,卻耳濡目染地識得不少字,也讀過幾本書。
她聽了若水的那十個字,隻覺得封閉了多年的心湖一下子豁開了一道口子,胸口藏郁多年的激情登時湧出,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了對洪寨主的懼怕,大膽地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銀紅姑娘,說得好!”若水忍不住贊道。
她能有勇氣說出這番話來,看來自己剛才的那番言論就沒有白講。
旁的女子看着銀紅,心中無不佩服她的勇氣,她面對着像老虎一樣可怕的洪寨主,居然敢提出這樣的要求來,洪寨主要是一發怒,一根小指頭就能撚死了她。
這銀紅的這幾句話,全都在她們的舌頭尖上打轉,險險就要沖口而出。
因爲銀紅說的,也正是她們的心聲呐!
就算她們長得醜,又怎樣!長得醜,她們也一樣有追求幸福的權利,難道她們這麽多人争一個男人的寵,這就是幸福麽?
她們才不稀罕這樣的幸福。
像剛才那小姑娘的話說得多好啊。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這才叫做真正的幸福。
可是在洪寨主的積威之下,她們實在是缺乏銀紅的勇氣,隻好深深地埋下頭,暗暗地同情銀紅,同時豎起耳朵,聽着洪寨主準備如何發落銀紅。
洪寨主隻氣得一蓬大胡子全都向上飄了起來,他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銀紅胸前的衣襟,把她像拎兔子一樣拎了起來,高高地舉在半空中,厲聲道:
“銀紅,你有膽子就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銀紅身子騰空,雙足一陣亂蹬,臉憋得通紅,連連咳嗽,幾乎說不出話來。
看到這般情形,小七眉毛一動,正準備相救,若水伸出手來在他的手背上輕輕一按,對他搖了搖頭,意思是不要輕舉妄動。
小七雖然不解,卻也就不動了,隻是靜觀其變。
“我、我說,寨主,請、請你休了我,我……咳,咳咳咳。”銀紅斷斷續續地擠出幾個字來,神情極爲痛苦,可是語氣中卻沒有半分轉圜之意。
所有人都對銀紅投以欽佩的目光,也同時爲她捏了一把冷汗。
眼見得洪寨主就像是一頭怒獅,随時都有可能把她拆吞入腹,連根骨頭都不剩,她居然還有膽子堅持己見,真是讓人不得不服啊。
若水的目光緊緊盯住洪寨主的大手,右手卻在小七的手背上輕輕一捏。
小七馬上懂了她的暗示,知道她是讓自己随時準備出手救人,隻要那洪寨主起了殺機……
周圍的空氣變得凝固起來,火藥味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