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師弟看不清楚那人的面目,一邊加快腳步向樹下奔去,一邊毫不放松地四面張 望,警惕地觀察着旁邊的動靜。
寂靜無人。
看來周圍并沒有埋伏。
十九師弟稍稍放下了心,他仍是唯恐上當,小心翼翼地奔到樹下,擡眼看向樹上挂着的那人。
那人長發披散,垂了滿面,根本看不清楚模樣。
隻是看他的身形和衣服,倒是和大師兄有幾分相似。
“大師兄?大師兄?”十九師弟不敢造次,站在樹上連喚了幾聲,聽不到樹上那人答應。
他依然不敢相信被吊在樹上的人會是他的大師兄。
聽不到回答,他一咬牙,擡手放出一柄飛刀,割斷了吊住那人的繩索,那人便掉了下來,像個破麻袋一樣重重地摔在地上。
十九師弟一躍上前,撥開了那人臉上的發絲,凝目一瞧,不是大師兄又是何人!
“大師兄!大師兄!”他又驚又怒,見大師兄雙目緊閉,不知是死是活。
他忙伸指按在大師兄的頸脈上,察覺脈搏跳得沉穩有力,這才放下心來。
大師兄沒死!
隻是被人點了穴道而己。
是誰?是誰有這樣大的本事,竟然能夠生擒大師兄,還把他吊在了樹上?
這樣的本事,實在是可怖可畏!
十九師弟猛地跳起身來,看向身後,身後靜悄悄的并無人影。
可他半點不敢掉以輕心,展開輕功,四面探察。
突然之間,他隻覺得足下一軟,似乎踏中了一個陷阱,心中大驚,他功力不凡,雖驚不亂,右腳尖在左腳背上輕輕一點,已經借力重新躍起。
他這一躍足有三丈多遠,落足之時,足下又是一軟,這一下他氣息己洩,再也無力躍起,身子像個秤砣一樣,重重地落了下去。
他心中一涼,不知道這個陷井中是否布置了尖利之物,如果有倒刺,那自己非被紮成個刺猬不可。
可是他身在半空,半點沒有着力之處,隻能聽天由命。
隻聽得“撲”地一聲,他的雙足深深陷進了一灘又軟又濕的泥中,随後一陣撲鼻的臭氣迎面而來,熏得他差點吐了出去。
“這是哪兒?”他伸手掩住口鼻,四面張望,隻見自己的兩隻腳上沾滿了臭大糞,濕漉漉粘乎乎的,臭氣熏天。
這一下他再也沒忍住,張開嘴,“哇哇”地一陣狂吐,直吐得腸子都翻轉了,陷坑中空氣憋悶,大便的臭氣和他嘔吐出來的酸臭物混合在一起,那味道真是醉了。
十九師弟隻恨不得把鼻子削掉,再也聞不到這股難聞之極的味道。
他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嘔吐,再也不敢呼吸,閉住氣,身形猛地向上拔起,“波”地一聲,雙足離開了糞坑,他伸足在坑壁一踏,借力終于出了陷坑。
終于呼吸到了外面的清新空氣,十九師弟連呼吸幾口,剛才那一股子臭氣差點把他熏暈了。
“天殺的墨白!你要是落在我手裏,我天天喂你吃臭大糞!”
他氣急敗壞,忍不住破口大罵。
他用腳後跟想也知道,這個陷井是誰布置的。
十九師弟強忍着滿身臭氣,走向樹下的大師兄,他剛才一番檢查,察出大師兄是被人點了穴道,心下稍安。
隻要有大師兄在,墨白那小子就絕對跑不了,自己今天吃的這個大虧,總會讓那墨白加倍奉還!
“大師兄,我來給你解穴。”他說了一句,見大師兄還是雙眼緊閉,好像睡着了一樣,并不應聲。
他伸出手在大師兄的相應穴道上推血過宮,推拿了幾下,大師兄卻動也不動,沒有半點反應。
他以爲是自己的力道不足,便加了幾分勁力,哪知推拿了數下,他的内力有如泥牛入海,不見一點效應。
“大師兄,大師兄!”他連喚了好幾聲,感覺有些不對勁。
他剛才給大師兄推拿的時候,發現大師兄身體僵硬,一股不妙的感覺油然而生。
“大師兄!”他大聲叫道,再次将手搭向了大師兄的頸脈。
“啊!”他的手指像被什麽蜇了一樣,一下子跳了起來,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眼中滿是恐怖之色。
“大師兄,大、大師兄……”他顫聲道,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隻不過是他落進陷井這短短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大師兄他、他、他竟然……死了!
不!這不可能!
就在之前,他還幫大師兄把過脈,大師兄的脈博還很有力,怎麽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内,死了呢?
誰?是誰殺了大師兄?
十九師弟再次跳了起來,四面張望,可周圍靜悄悄的,沒有半個人影。
他皺眉回想剛才自己落進陷井之前,沒發現附近有人,那就隻有一個可能,殺害大師兄的兇手,他的武功一定是深不可測,竟然能夠瞞過了他的耳朵。
這世上能夠來無影去無蹤、讓他一無所覺的武功高手,實在是廖廖可數,而其中跟大師兄有瓜葛的,就隻有一人,墨白!
十九師弟的牙齒咬得咯咯直響,雙手的拳頭捏得緊緊的,眼中射出毒蛇般的光芒。
“墨白!墨白!你好狠的心哪,竟然連大師兄也敢殺害!”
他的眼中湧出了淚水,可是他渾然不覺,眼中的熱淚迅速被憤怒燒幹。
“墨白,你等着!等我帶着大師兄回去禀報師傅,你屠戮師兄,背叛師門,隻是爲了一個女人,墨白,你會死無全屍!”
他咬牙切齒地咒罵着,一低頭,看到大師兄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他顫抖着手去摸大師兄的臉,隻覺得冰冷僵硬,頓時膝蓋一軟,跪了下來,伏地大哭。
他和大師兄之間的情誼說不上有多深湛,可是他心中悲憤難當,隻想大哭發洩。
十七師兄,你好狠,真的好狠!
大師兄一直待你不薄,你卻狠心将他殺害,你究竟長的是一顆什麽心!就算是畜牲,也比你有人性!
如果不是大師兄顧念着同門之誼,你以爲你會活得到今天嗎?
就算你的功夫再高,你也保不住你的命,更保不住那個臭女人的命!
他的哭泣,是爲了十七師兄的心狠,也是爲了自己竟然向他通風報信,以至于害了大師兄的一條性命。
濃濃的悔恨湧上心頭,他跪在大師兄的屍身面前,鄭重地發下誓言,一定要傾盡全力,爲大師兄複仇!
發完了誓言,他開始檢查着大師兄的屍體。
他檢查得很仔細,因爲大師兄全身上下沒有傷痕,可大師兄怎麽會無緣無故地就死了呢?
終于,他在大師兄的耳後發現了一個細小的紅點,他伸手試了試,然後從懷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磁石,在紅點處吸出來一枚細如牛毛的鋼針。
“墨白,果然是你!這天底下除了你還有誰能使用這樣細微的鋼針?墨白,墨白!”
他心裏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他曾經以爲不會是墨白,不會是他一直敬重的十七師兄殺害了他的大師兄,可是事實擺在眼前,他就算是不相信,也不可得。
他死死地咬住嘴唇,直到嘴裏嘗到了又鹹又苦的味道,那是他的血。
十九師弟擦掉了臉上的血和淚,然後站起身來,将大師兄的屍身負在身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
墨白趕到了事先約定的地點,遠遠地就看到兩條人影,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他心中登時落下了一塊大石。
幾個起落間,他已經奔到了二人面前,叫道:“你們居然逃過了我大師兄的追殺?”
雖然若水說得十分笃定,可墨白始終懷疑,放不下心來。
“走罷。”小七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攜着若水的手,轉身便行。
他懶得向墨白解釋這一切,如果不是看在墨白出力引走了那十九師弟的份上,他早就帶着若水走掉了,才不會站在這裏浪費時間等他。
當然,事情的具體經過他根本就不打算告訴墨白,他和若水設計暗算大師兄的法子說出來實在有些丢臉,尤其是他男扮女裝的那一出戲,就算是砍了他的腦袋,他也不願意再讓第三個人知道。
雖然暫時擺脫了大師兄的追殺,但是小七清楚,後續的危險還會源源不絕。
從最近發生的兩件事,他已經意識到,在這一切的幕後,有一隻黑手在操縱着一切。
這絕對不會是偶然。
不知道若水從哪裏惹到了這樣一個厲害之極的人物,他藏身在暗處,先是去山匪窩施了一條借刀殺人之計,然後又雇傭殺手前來刺殺若水,雙管齊下,用心之狠毒,可見一斑。
這個人究竟和若水有什麽樣的深仇大恨,竟然非要她的性命?
小七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
除非……
他心中驟然閃過一個想法。
這個幕後之人能夠請動墨白的大師兄親自出手,來頭絕對不小,他的身份極有可能在江湖中赫赫有名,他又不願親自出頭,隻是躲在暗中操縱這一切。
這世上想要他小七性命的人估計不在少數,可是若水隻是一個纖弱女子,她爲人溫婉柔和,處事更是得體,輕易不肯得罪他人,又精通醫術,活人無數,這世上感念她之恩情的人要遠遠多于恨她之人。
可是,這個人卻一心一意想要她的命,他、或是她,究竟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