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眉緊緊皺起,越加的煩惱。
他這個誓言一發,豈不是今後更加甩脫不掉?
就像附骨之蛆,永無止境地糾纏在若水的身邊。
難道就這樣任由他随時随地地出現在二人眼前?
除非……殺了他!
小七心中陡然升起了殺意。
“怎麽,你想殺我?”
小七眼中的殺機雖然一閃即逝,但墨白是何等樣人,他是殺手中的老祖宗,馬上就敏銳地覺察出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眯了起來,露出針尖一樣的光芒。
“你不懷好意,我豈能容你?”小七的眼睛也微微眯起,和墨白針鋒相對。
“哈哈,就憑你想殺我?再練上二十年你也做不到!”墨白大言不慚地道,他翹起了二郎腿,再次抖開了折扇,慢悠悠地扇着風,嘴角噙着滿不在乎的笑容。
“不是我小瞧你的功夫,七兄,就算你的功夫比我高上十倍,你想殺我,那也是難如上青天。我墨白學會殺人的時候,七兄你恐怕還在練習如何紮馬步呢!更何況,我墨白是做什麽的,七兄你一清二楚,這世上所有殺人的勾當,我墨白無一不精,無一不通,不管是明殺、暗殺、詭殺、計殺,我墨白敢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七兄,我是不是誇海口,你心中有數。”
他側目斜睨着小七,笑了起來。
小七握緊的拳頭慢慢地松開,他承認,墨白說的是實話。
他的确殺不了墨白。
但是……
“墨兄,你還漏了一樣,我有可能會……毒殺!”
小七的話陡然讓墨白的背上起了一股寒意。
他機靈靈地打了個寒噤,情不自禁地瞟了若水一眼,如果說這世上真的有能毒殺他墨白的毒藥,也隻有她——才能研制得出來。
隻是她真的會幫她的夫君毒殺自己嗎?
墨白的心中蓦然一痛,像是被針重重地紮了一下。
他擡眸看向若水,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會幫他對付我嗎?”
若水正挾了一筷子酥炸蝦仁送入口中,聞言,明眸一閃,微笑道:“或許。”
她的笑容明媚如春花,看得墨白心中一寒。
“真是個沒良心的女人!枉費我三番四次地救你,原來是救了一條白眼狼!”墨白氣哼哼地抱怨道。
聞言,若水赧然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她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吃的這頓美食,也是花墨白的銀子買的單。
可是她也不想改口,因爲她不想欺騙墨白,如果真的有一天,墨白和小七站到了對立面,她會毫不猶豫地出手相助小七,是的,她會毫不猶豫。
若水幹脆利落的回答讓小七心懷大暢,他忍不住端起杯來,一飲而盡。
他現在心中再無芥蒂。
就算是墨白的銀子買的酒又如何,隻要能讓他心意舒暢,他就會喝個痛快,也吃個痛快。
于是他也提起筷子來,對着桌子上的菜,開動!
墨白看在眼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咬着牙道:“你不是不肯吃我的銀子買的東西嗎,怎麽這會兒又開始吃了?”
小七不去理他,挾了一筷子蝦仁送入嘴裏,慢慢咀嚼,神情很是享受。
餓了這麽久,加上滿桌的菜香撲鼻,他何必和自己的腸胃過不去?
管他是誰的銀子買的呢,不吃的人,是傻子!
他吃東西的時候依然保持着良好的教養,細嚼慢咽,吃相極是斯文,登時引得酒樓上的客人們發出啧啧稱贊。
“瞧人家這位穿黑服的公子用餐的模樣,真是儒雅斯文,一看就是出身于仕家大族,才能培養出這等高貴的氣質。”
“說得不錯,我和你們說,切莫要以貌取人,更不可以衣取人,别看這位公子穿得褴褛了些,可是人家的一舉手一投足,處處彰顯出與衆不同的氣勢和風度。”
“和他比起來,他旁邊那位穿白衣服的公子就差得遠了,你們瞧,他吃東西的時候還吧唧嘴,發出了咀嚼的聲音……”
“唉呀呀,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表面上看,這白衣公子穿戴華麗,衣飾都雅,可是一吃起飯來,就暴露出來本來的面目,他肯定家世不怎麽樣,小時候少了人教導,吃起東西來……哎,就兩個字,難看!”
周圍酒客們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對着小七和墨白品頭論足。
雖然他們在小聲議論,但是小七和墨白是何等地耳力,全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墨白的臉色已經變得黑如鍋底,他握着筷子的手氣得直發抖。
有這麽比較的嗎?人比人,氣死人啊!
這些酒客們的眼睛都瞎了是吧?瞧不出來他墨白公子阡陌如玉的無雙風采?
幹嘛非要糾纏他吃東西的時候出不出聲,斯不斯文啊!
小七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可是一雙黑眸中湧動着笑意,如果不是爲了保持良好的風度,他已經要忍俊不禁地大笑出聲了。
“小白,嘗嘗這個蝦仁,味道實在是不壞。”若水忍笑忍得很辛苦,嘴角一個勁地抽搐,可是爲了顧及墨白的面子,她絕對不能笑出聲來,隻好苦苦忍住。
她看到墨白已經氣得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了,想起自己吃在嘴裏的美味佳肴,都是墨白掏腰包請的客,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安撫一下墨白氣憤的情緒。
她把一筷子蝦仁放在墨白面前的碟子裏,笑微微地道。
“不吃!飽了!”
墨白把筷子往桌上一放,目光對着周圍的酒客們一掃,一道凜凜然的寒光倏地射出,登時懾得所有人低下了腦袋,閉緊了嘴巴,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媽呀,這白衣公子的眼神好可怕!像是要殺人一樣!
禍從口出,自己還是管好嘴巴,隻管吃飯吧!
“這蝦仁的味道的确不錯,你既然愛吃,就多吃點,别人既然飽了,就别浪費。”小七把一整盤酥炸蝦仁都端到了若水面前,瞧也不瞧墨白一眼,然後一擡手,把若水夾給墨白碟子裏的蝦仁端到自己面前,送進了自己的嘴巴裏。
墨白氣得臉色鐵青,瞪着小七慢慢咀嚼蝦仁的嘴巴,眼睛裏差點噴出火來。
那是若水挾給他的!給他的!
要知道這可是認識這麽久以來,若水頭一次挾菜給他,可他還沒來得及入嘴,就被她的那個無良夫君給搶走了,搶走了!
他的胸膛氣得一鼓一鼓的,險些就要爆炸了。
這頓飯吃得太他娘的憋屈了。
他花了銀子,請他們吃了一頓美食,還化解了他們的尴尬,他們就用這種方式來報答他嗎?
他都快冤死了……
墨白越想越氣,他一下子站起身來,正要發作!
突然間,一句響亮的聲音叫了起來:
“姑奶奶!”
随着話聲落地,一名店小二連滾帶爬地跑到了若水的身前,雙膝跪地,“嘭嘭嘭”地磕了三個響頭,再次叫道:“姑奶奶!小的有眼無珠,得罪了姑奶奶,求姑奶奶高擡貴手,饒了小人吧,千萬不要砸本店的招牌啊,您要是砸了俺們醉仙居的招牌,掌櫃的非剝了小人的皮不可,姑奶奶!”
他這一嗓子,音域宏亮,幾聲“姑奶奶”喊得抑揚頓挫,登時讓若水這一桌再次變成了衆人目光的焦點。
若水低頭一看,便認了出來,跪在自己腳下哭得涕淚交流的,正是先前那個趾高氣揚,要趕自己和小七出店的店小二,她氣忿不過,便故意出了一個刁鑽的題目難爲他,讓他做出兩道菜來。
事實上,連她也不知道這兩道菜是什麽東西,隻是她信口胡謅出來的而己。
所謂事過境遷,她現在吃着美味佳肴,剛才那一肚子不悅早就已經煙消雲散了,又哪裏會去刻意爲難一個店小二呢,隻是想給他一個教訓而己。
這時候見他跪在自己面前,一口一個姑奶奶地叫着,服了軟,她就更氣不起來了。
“姑奶奶,您點的兩道菜,那個鳳凰蛋還有鳳還巢,俺們醉仙居的大廚們連聽都沒聽過,他們把小人罵了個狗血淋頭,說小人有眼不識金鑲玉,得罪了像仙子般的姑娘,所以小人特來向姑奶奶賠罪,姑奶奶,您點的東西,那個又鹹又酸的,卻不知又是什麽,求姑奶奶高擡貴手,不要砸俺們的招牌吧,您要是還不解氣,小人的腦袋在這,屁股也在這,求姑奶奶狠狠的責打,不要留情。”
那店小二想起廚房裏老掌櫃和大廚師們的嘴臉,心中一陣後怕,如果求不來眼前這位姑娘的原諒,那他在這清州城裏連落足之處也沒有了。
“做不出來就做不出來,又打什麽緊了。好了,你别磕頭了,起來吧,叫了這麽多聲姑奶奶,我還怕你把我叫老了呢。”
若水看着那店小二,一字一字地道:“隻是你今後莫要以貌取人,更不要看人下菜碟,就算是乞丐進門,你也不可惡聲惡氣地罵人滾蛋!”
“記住了,小人都記住了,以後再也不敢了。”那店小二汗流滿面,心頭卻是一松,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剛要站起身來。
“喂,小子,你姑奶奶雖然原諒了你,可是要砸你招牌的人是我,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