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并沒有聽到墨白說的話,慢慢地舉起了右手的襁褓,越舉越高。
墨白的一顆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兒。
他緊張地盯着那個小小的襁褓,大氣都不敢喘。
雖然他抱着小黑回來不過短短半天的功夫,可是這小東西軟軟暖暖的靠在他懷裏,已經不知不覺地融化了他那顆堅冰般的心。
他現在已經當這條小黑狗是心肝肉一樣的疼着了。
這黑衣人要是敢傷了他的小黑,他一定會将對方剁成肉醬,毫不留情,絕不猶豫!
“把小黑放下,我就放你離開,我保證你會毫發無損地離開,如果你要是膽敢動它一根狗毛,我就把你剁成了肉醬去喂狗!”
墨白冷冷地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說話,語氣中的威脅森然必露,眼中殺機迸現!
他是認真的,可不是随便說着吓唬人的。
他連剝皮都可以不眨眼,剁成肉醬又算得了什麽。
就連站在他身後的若水,都感覺到了他鋒芒畢露的殺機,忍不住機靈靈地打了個寒顫。
好像又回到了她第一次看到墨白的情景,就是那種殺機凜然的感覺。
當時她站在山腳下,仰望着山頂上的兩個人,一個是墨白,一個是小七,二人遙遙對峙。
墨白一襲白衣獵獵飛舞,就像是一柄出了鞘的寶劍,鋒芒畢露,散發出來的那種氣勢和光芒讓人不敢逼視。
她當時不知道此人是誰,卻情不自禁地爲小七捏了一把冷汗。
這是一個極爲強大、極爲可怕的對手!
現在這種感覺又再次出現。
若水知道,墨白是真的動了殺機。
她怔怔地看着那個高瘦的黑衣人,眼中神色複雜異常,牙齒咬住了嘴唇,有一句話想要沖口而出,又被她強自忍住。
空氣像是凝固了一般,變得死寂沉沉。
三個人誰也沒動,更沒有人開口說話。
黑衣人右手高高舉起,托着那個襁褓,眼珠轉都不轉,整個人就像是個木頭雕的一樣。
墨白則屏着呼吸,眼睛也是眨都不眨地盯着黑衣人手中的包袱。
若水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突然,黑衣人動了。
墨白的瞳孔猛地收縮。
隻見黑衣人空着的左掌揚起,一股勁風忽地卷地而至,墨白不敢大意,淩空一躍,已經避開了那股淩厲的掌風。
掌風餘勢不衰,直奔帳門,狂風卷起帳簾。
墨白一愣,他現在才反應過來,那黑衣人的目标壓根就不是自己,而是帳簾。
他好端端地掀簾子做什麽?
這個疑問在他心裏剛剛升起,就聽到那黑衣人冷叱一聲:
“你和你的狗,出去!”
話音未落,黑衣人手一揚,手中的襁褓登時向外飛出,穿過揚起的帳簾,直向遠處落去。
“居然是你!”
黑衣人一開口出聲,墨白登時聽出了他的聲音。
他氣急敗壞地大吼一聲,身形像離弦的箭一樣射出,直追飛向遠處的襁褓。
他生怕小黑狗有失,将輕功施展到了極緻,腳下跑得比閃電還要迅速,終于在襁褓落地之前趕到,伸出雙臂,穩穩當當地把小黑狗抱在懷裏。
這一下他驚出了一身冷汗,掀開包袱,隻見小黑狗依然閉着眼睛,肚皮一起一伏,睡得正香。
墨白放下心來,随後怒火填膺,對着帳篷裏面的黑衣人影怒目而視,他想沖進去動手,可是轉念一想,自己懷裏抱着小黑狗,動起手來的話,吃虧的八成會是自己。
他在乎小黑的性命,對方可半點也不在乎。
如果對方招招都向小黑招呼,自己爲了護着小黑,定然會手忙腳亂,萬一被對方抓住破綻,那他墨白的一世英名毀矣!
“該死!他怎麽會來這裏!平白攪和了自己的好事!”
墨白氣惱地跺跺腳,抱着小黑轉身就走。
他要去找小杏,讓她把小黑喂得飽飽的,然後把小黑找個妥當的地方安置好,然後他再回來,尋那個該死的太子殿下的晦氣!
帳篷裏,若水和黑衣男人面對面地對視着,過了許久許久,兩人都沒有說話。
若水首先移開視線,看向帳篷外面,打破了二人之間的靜默。
“你怎麽會來?”
雖然他的臉上戴着面具,隻有一雙眼珠微微轉動,但是若水又怎麽會認不出來他是誰!
黑衣人沒有說話,隻是沉默不語地看着她,一雙幽深不見底的眸子像兩泓深井一般。
若水被他火辣辣的目光看得臉上發燒,她輕咳了一聲,掩飾一下内心的不安。
“是父皇讓你來的,對不對?”
她馬上想到,聖德帝口中說的那位勇冠三軍的護衛,派來保護自己的人,就是小七!
自己還真是笨,居然直到看到小七出現的時候,才想到這一點。
她早就應該猜到,爲什麽聖德帝一提起來那名武藝高強的侍衛,原本堅決反對的鄒太後會一下子改變了主意,同意讓她前往永淩。
原來他二老一直在暗中想方設法地搓合自己和小七啊。
看到穿了一身黑色侍衛服飾的小七,臉上依然帶着那張由妙手神童精心制作出來的人皮面具,若水感到一陣熟悉的親切。
他現在的打扮,和她最初與他見面的時候,一模一樣!
時光好像倒流回去。
初相識的一幕一幕,像放電影一樣在若水的腦海中閃過,她的臉上情不自禁地浮現出溫柔的笑意。
當初的他,把她視爲大敵,處處提防,卻被她四兩撥千斤,略施手段就讓他心甘情願地跟在自己身邊當了貼身護衛。
隻是當時的自己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無意中招來的這個貼身保镖,居然會有如此顯赫的身世,她更沒想到的是,她會對自己的侍衛……動了心。
曆史似乎在重演。
他再次以侍衛的身份出現在她的面前。
可惜……經過了這麽多的事情,她和他的心都再也不複當初的單純和無瑕。
他們之間,還能回得去嗎?
看到若水臉上的笑意,小七的目光閃了閃,他幾乎想馬上把臉上的人皮面具揭下來,以真面目出現在她的眼前。
這個念頭在他心頭一閃而過,剛擡起來的手又放了回去。
還是保持現狀比較好,戴着面具,她就看不見他臉上不經意露出的溫柔表情。
這個鬼丫頭,實在是太、太、太讓他惱火,太、太、太讓他操心了!
對他不理不睬,決絕得厲害,逼得父皇和皇祖母想出了這樣一個法子來,讓自己出現在她的身前。
一個侍衛的身份!
但這樣也未嘗不是好事,換了一個身份,他就不信她還會對自己冷若冰霜,不理不睬。
果然,小七發現若水的目光久久地停駐在自己身上,嘴角慢慢地上翹,臉上綻開了鮮花般的笑容。
他的心裏也滿是溫馨,流淌着二人初識時的甜蜜時光。
看來,她喜歡的就是這個侍衛模樣的自己。
所以這個面具,說什麽也不能揭下來。
“時辰己晚,你該睡覺了。”小七簡短地道,面無表情,事實上他戴着面具,若水也看不見他的表情。
若水不禁愕然。
小七的語氣陌生而疏離,讓她幾乎都認不出來了。
她的心中正滿溢着柔情,被他這冷漠的一句話,給凍成了冰。
她呆呆地看着他,他真的是小七嗎?還是一個戴着和小七相同面具的陌生人?
如果他真的是小七,他怎麽會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
“小七,真的是你嗎?”若水不确定了。
對方沒有回答,而是大步向她走來。
若水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去,後背靠上了篷幕,右手放在身後,悄悄握住了一個瓷瓶。
如果對方不是小七,那他一定是不懷好意,她要有所提防。
可是她什麽也沒來得及做,隻覺得右腕一麻,手中的瓷瓶滾落在厚厚的地氈上,緊接着,她整個人騰空而起,已經被那人橫抱在懷裏。
“你、你要幹什麽?你、你是不是小七?”
若水心中大驚,用力掙紮了一下。
可對方把她抱得緊緊的,她絲毫動彈不得。
不過她馬上就放棄了掙紮。
因爲對方身上傳來的熟悉的清新氣息,還有他那溫暖寬厚的胸懷。
他是小七!
若水心中湧上喜悅。
小七抱着她,大步走向床邊,站住,直直地看着她,黑眸中沒有半點表情。
“小七……”她的雙眼中含着柔情,伸出手去,緩緩摸向他的臉頰。
她感覺到自己已經和他分離了那麽久,她真的很想看看他,看看他藏在面具下的那張臉。
她感覺到小七的身子一僵,然後頭向後一仰,生硬地避開了她的手。
他不能讓她揭下他的面具,露出本來面目的他,将再次在她面前無所遁形。
戴上面具之後,他覺得自己的七情六欲全都被這張薄薄的人皮面具遮住,她再也無法看穿他了。
這種感覺,很好。
小七的拒絕大大出乎若水的意料之外。
她愕然張大了眼睛,有些受傷,有些不解。
怎麽,他不願意讓她碰他?
他還在生她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