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的目光比萬載玄冰還要冰冷堅硬。
他從來沒覺得眼前的人可怕,可這個時候,墨白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壓力,無形中,他的呼吸就是一頓。
該死的!
我墨白什麽時候也會被别人的氣勢所懾!
他心裏氣惱地咒罵了一句。
昂起頭來,他皮笑肉不笑地接了一句:“是啊,你來得實在是不巧,真的打擾到我們了。”
這句話實在是暧昧之極。
若水瞬間瞪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置信地看向墨白。
他怎麽會說出這樣故意歪曲的話來?他……他是有意在氣小七嗎?
小七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來。
他趕回府來的時候,遠遠就看到樹下站着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是若水。
而站在她對面的男子,背對着自己,瞧不清面目,但那身形,倒像是墨白。
小七心中頓時疑惑起來,他知道墨白的耳音極靈,當下放輕了腳步,緩緩靠近,隐身在附近的花叢中,倒要聽聽他們在說些什麽。
這種偷聽壁角的事,小七從來不屑所爲,可今天竟然鬼使神差地做了出來,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着了魔。
可腳步卻不由自主地向着二人一步步靠近。
兩個人的聲音都不大,但以小七的耳力,聽起來卻字字清晰入耳。
晴天霹靂!
他像是被一道巨雷,霹得外焦裏嫩,整個人都酥了,麻了,感覺不到了。
他這時候,隻恨不得自己變成了聾子,變成了瞎子,可以看不到,也聽不到眼前所發生的事。
一顆心逐漸下沉,下沉,一直沉到了不知名的谷底。
那個墨白,他說的是什麽?
他在苦苦哀求着若水,讓她不要留下腹中的孩子,說那孩子是他對不起她,全是他的錯!
若水肚子裏的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和他墨白有什麽關系?他爲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小七心頭頓時浮起一層疑慮。
他是多聰明的人啊,一個念頭像毒蛇般鑽進了他的腦海。
隻有一個可能!
那就是……若水肚子裏的孩子,是他墨白的!
但是這根本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小七心裏在拼命否定的同時,又在問自己,真的不可能嗎?
好像……還是有這個可能的!
小七蓦地裏想起了老八和唐珊瑚決裂的原因,其中最主要的一點就是因爲若水,因爲唐珊瑚辱罵若水,水性楊花,朝三暮四,有了夫君還去勾搭别的男人,而那個男人就是墨白!
所以老八才憤慨之下,重重打了唐珊瑚一記巴掌,并且毫不留情地趕她離開,引得唐珊瑚醋意大發,出手行刺老八。
對了,對了!
另一個更可怕的事浮上小七的心頭。
他還記得,墨白擄走若水之後,自己曾經心傷昏迷,老八憊夜去小鎮替自己找大夫,回來的時候,卻義憤填膺地大嚷大叫,說若水和那墨白睡在了一處,他親眼所見。
當時自己半信半疑,也曾對墨白大打出手,可是若水卻告訴自己,她和墨白之間清清白白,沒有半點私情,他的選擇是,毫不猶豫地相信了她。
可是在他的心底深處,老八的話就像是一根刺,一直紮在那裏,時不時的會讓他心中一痛。
老八不是無的放矢之人,他對若水又敬又愛,如果他不是親眼所見,他絕對不會編造出這種無稽之談來損害若水的聲譽。
但,他不能選擇相信老八。
相信若水,他要相信若水,隻要是她說的,他就信。
小七心中不停地告訴自己,努力摒棄那根刺帶給自己的傷害。
隻不過,每每看到墨白,他心中的刺就會再次浮動起來,攪痛了他的心湖。
他真的永遠也不想再看到這個家夥,不想讓他再出現在自己和若水的面前。
可他卻像陰魂不散一樣,死死地纏在她的身邊。
什麽貼身侍衛!什麽祖傳遺訓!
通通放他娘的狗臭屁!
小七一個字也不相信。
他相信這些全都是墨白編出來的理由。
可是若水卻偏偏相信了他。
像若水那樣聰明的人,爲什麽就看不出來墨白編的謊話呢?
小七覺得不可思議,他心中有一個更可怕的念頭,就像毒蛇一樣,在噬咬着他的心髒。
會不會是,她也喜歡着墨白,舍不得讓墨白離開,才讓自己相信他那個荒誕不堪的謊言呢?
這個念頭,打死他也不敢說出口來,更不敢露在表面上。
因爲他怕傷害到若水。
所有傷害她的事,他絕對不會去做。
如果她會喜歡墨白,就是因爲他的功夫比自己好嗎?
所以小七暗暗發誓,總有一天,他要在武功上勝過墨白,堂堂正正地再和他比一場,他要讓若水知道,她的夫君是最強的。
回到帝都之後,他從來絕口不提那件事,就像是從來沒有發生一樣,他對她更好,加倍的體貼,她要怎樣便怎樣,隻要她開心,他便都由得她。
然後他突然得知,她終于有了孩子,有了他期盼己久的骨肉。
喜從天降!
小七歡喜得心都要炸開來一般,就算全天下的喜事通通加在一起,也抵不上他心中的喜悅。
他懸在胸口的一顆心終于落了下去。
她是他的了,終于完完全全是他的了。
她有了他的孩子,墨白再也搶不走她了。
所以,他縱容她的一切,包括墨白繼續留在她的身邊,他也不再阻撓。
可他萬萬沒想到,他縱容她的後果,居然是這個!
竟然連她肚子裏的孩子也不是他的!
怪不得那墨白那樣理由氣壯地讓她打掉肚中的胎兒,因爲他是孩子的父親,因爲他有這個資格!
小七的嘴裏像是含了一個苦瓜,苦得他張不開嘴來。
在聽到墨白話的那一刻,他簡直恨不得自己馬上死去!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再也沒有出現過。
可是,他的心底還是懷着一絲希翼。
他要去問問她,親口問問她,他不相信墨白說的話,一個字也不信!
他要聽她親口說!
于是,他從花叢中現出身形,一步步向他們走去。
墨白一眼就看到了他,滔滔不絕的話頓時戛然而止。
可若水卻沒看到自己,她神情激動,用力揮着雙手掙開了墨白,她一頭沖向了自己的懷抱。
但她趴在自己的懷裏,卻叫着墨白的名字,難道墨白也像自己這樣擁抱過她嗎?
小七的心再一次地裂開了。
可若水嘴裏嚷出來的話,更像一把巨大的砍刀,在他心頭裂傷之上,再次重重地劈上了一刀。
她說的是什麽?
她讓墨白不要再來糾纏她,她說這個孩子和墨白一點關系也沒有,她說她要留下他……
呵呵。
還真是諷刺啊!
她的字字句句,分明都是在承認這個孩子是墨白的。
她越是否認,他就越是肯定!
爲了留下這個孩子,她才故意這樣說,一定是的!
小七覺得自己的心“叭”地一聲,落在了地上,碎得四分五裂,碎成了一片一片,再也聚不攏來。
他胸膛裏空蕩蕩的,感覺不出心跳。
沒有心的人,是了,自己變成了一個沒有心的人。
他的一顆心已經全都交給了她,可她卻不要了,扔在地上,摔碎了。
墨白的話,像是在他的傷口上重重撒了一把鹽,讓他再次痛徹心扉,卻也讓他一下子清醒了。
“水兒,你告訴我,我真的打擾到你了嗎?如果你說是,那我馬上就走,走得遠遠的,永遠也不叫你瞧見,永遠也……再不會打擾到你們了。”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從嘴巴裏吐出來,幹巴巴地,可那每一個字的上面都帶着血。
“小七,你别胡說,我不管你剛才聽到了什麽,你都通通忘掉,一個字也不許想起。”
若水有些心驚膽戰地看着小七。
她不确定小七是什麽時候來的,他又聽到了自己和墨白的多少談話,如果他知道了墨白給自己吃的藥會對胎兒有傷害,他會不會也像墨白一樣,逼迫着自己打掉這個孩子?
不!她不能讓任何人傷害她的孩子,她一定要留下他!
她緊緊地捂住小腹,神情緊張,兩眼眨也不眨,等着小七的反應。
“忘掉?爲什麽要忘掉?”小七喃喃地問。
她的反應太奇怪了。
她爲什麽要這麽慌張?爲什麽要這麽緊張?是因爲自己發現了她和墨白之間的秘密嗎?是因爲自己得知了那孩子不是自己的骨血嗎?
小七擡起手,伸向若水的臉龐,然後看到她明顯地往後瑟縮了一下。
怎麽,她在怕他?爲什麽要怕他?
她怕自己會傷害她?傷害孩子?
呵呵,他怎麽會呢!
雖然他的心已經沒有了,整個胸腔都在滴血,可他卻不會動手傷到她的一根手指。
他不會!
小七的手繼續向前伸去,他看到她充滿了驚慌的大眼睛,可是終于沒有躲開他的手。
他輕輕一笑,十分溫柔地幫她攏了攏鬃邊的散發,柔聲道:“你不必怕我,不管發生了什麽,我都會好好地待你,如果你說,你想要這個孩子,想要我,我會當他是親生骨肉一樣疼愛他,他是你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我不會介意,他的……親生父親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