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覺的時候,不喜身邊有外人侍候,隻有最親近的人才能在她身邊守夜。
旁的宮女不得她的傳喚,誰也不敢擅入。
可是她扯着嗓子連叫了好幾聲,也沒聽到半點動靜。
整個大殿中靜默一片,隻有她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房中回蕩。
姚皇後背上突然豎起了寒毛,生生地打了個冷顫。
她緊緊閉上了嘴巴,兩眼睜得大大得,恐懼地東張西望。
可無論她的眼睛睜得再大,看出去仍是漆黑一團,伸手不見五指。
這一片黑暗帶來的是詭異的寂靜。
姚皇後聽到自己的心跳得怦怦作響,呼吸不由自主的粗重起來。
突然之間,一陣冷風刮過,直撲向姚皇後的身前,她登時毛骨悚然。
這大殿之中門窗緊閉,哪裏來的風?
莫不是……
她心頭竄起一股恐懼。
“誰?是誰?”她的聲音抖得自己都聽不清。
一片寂靜。
姚皇後渾身簌簌發抖。
睜大眼看出去,仍是什麽也瞧不見。
越是瞧不見,她就越是害怕。
“啊!”她發出一聲尖叫,放下帷帳,整個人縮進了帳子裏,用被子緊緊蒙住自己的頭。
突然之間,窗子“喀的”一響,姚皇後渾身一抖,情不自禁豎起耳朵。
隻聽得軋軋聲,似乎被人緩緩推開長窗,緊接着“咚”地一聲,似乎有一樣重物落地。
姚皇後心中緊縮,幾乎透不過氣來,随後她又想,不是鬼,鬼不會發出這樣重的聲音。
對了,是貓兒!一定是貓兒!
她安慰自己,隻覺一顆心終于跳得慢了些,從被窩裏探出頭來,揭開錦帳,大着膽子向外張望。
隻前長窗開得大大的,月光從窗子映射出來,照得地上白花花的一片。
就在這一片白茫茫中,卻有一個又黑又長的影子在搖晃。
那個黑影吊在窗戶前面,飄飄蕩蕩,搖搖晃晃。
姚皇後以爲自己眼花了,使勁揉了揉眼睛看過去,登時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嘴巴張得大大的,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那黑影,是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
她飄蕩在空中,穿着一件又長又大的白衣,白衣上斑斑點點全是污血。
姚皇後看得清清楚楚。
那女子……居然沒有腳!
“鬼……鬼……”姚皇後的舌頭抖得說不出話來了,她駭怕得隻想尖叫,可聲音卻像卡在了喉嚨裏。
“嘿嘿嘿……”那白衣女鬼發出一陣鬼氣森森的笑聲。
姚皇後兩眼一翻,幾乎昏死過去。
“還……我……命……來……”白衣女鬼伸出長長的鬼爪,在空中向姚皇後飄浮而來。
“你、你、你認錯人了,我、我、我不認識你,你……你别找我索命……”
姚皇後身子抖得像篩糠一樣,見那女鬼越飄越近,一雙又瘦又長的鬼爪對着自己的咽喉抓來。
她拼命想往後躲,可身子就像僵住了一般,一動也動不了。
終于,那雙鬼爪碰到了她的喉嚨,那尖尖的指甲在她的喉部劃過。
姚皇後發出“嗚”的一聲,兩眼翻白,徹底昏死過去。
“切!這就暈了?真沒用!”
若水簡直無語了。
自己準備好的台詞還沒來得及念,這姚皇後就被自己硬生生的吓暈了。
看來俗話說的沒錯。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這姚皇後就是生平虧心事做得太多,所以她最害的就是半夜鬼敲門。
所以自己剛剛隻露了個臉,笑了一聲,她就整個人崩潰了。
唉,隻是她這一暈,自己的計劃倒泡湯了。
本來是想裝成鬼,詐她一詐,讓她吐露出一些秘密,看來,今夜是不行了。
“小白,快放我下來,她吓昏了。”
“哈哈,我說的沒錯吧,你這鬼臉畫得太像鬼了,是人就得被你吓昏過去。”
墨白從房梁上一躍而下,輕飄飄落在床前,手中銀絲一收,若水便從空中落下地來。
“現在怎麽辦?”墨白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姚皇後,提議道:“要不,把她弄醒過來,再吓她一次?”
若水白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她做的壞事太多,想必她平日裏最怕的就是冤鬼向她索命,我這一下,已經吓得她肝膽俱裂,我怕再吓她一次,她就真的被我吓得變成鬼啦。”
她歪頭想了想,打量了一下周圍,唇邊露出俏皮笑容。
“這姚皇後好會享受,布置得這等舒适!小白,咱們既然來了,總不能入寶山而空手回吧,你看看有什麽喜歡的東西,隻管拿,不必客氣。”
她燃起了燈燭,也不怕外面巡夜的人瞧見。
因爲姚皇後的房中常年徹夜火燭不熄,要是一旦熄滅了,反而容易讓人懷疑。
玲珑和外殿的宮人們全都被墨白點中了睡穴,一個個睡得死豬似的,人事不知。
她舉起蠟燭,開始在屋裏翻箱倒櫃起來。
墨白也不客氣,跟着她一起,東撿撿,西搜搜。
若水專找一些箱籠櫃奁,可是一無所獲。
她本來想找找看,能不能發現一些密函之類的東西。
她相信姚皇後如果和那幕後神秘人有所往來的話,一定是通過書信的方式。
可她幾乎翻遍了整個房間,也沒有找到一點有用的線索。
甚至她連姚皇後的床底都找過了,也沒發現暗格之類的東西。
若水洩氣地直起身來,發現墨白正盯着一盞落地的九枝蓮花燭台看個不停。
“小白,你看上這個了?”她見墨白兩手空空,顯然和自己一樣,毫無發現。
“噓!”墨白突然伸出手指,按在若水的唇上。
他豎起耳朵,傾聽着外面的動靜,面色突地一變,一伸手攬過若水,從長窗外飛身而出,袍袖一拂,兩扇窗戶悄無聲息地關上,沒發出半點聲音。
他沒有長身,帶着若水貓腰躲在花叢中。
一條黑影突然出現在宮牆上,就像是一隻蒼鷹飛了進來,落在牆頭。
那黑影靜靜地伫立在那兒,好一會,一動不動。
若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大氣也不敢透一口。
很顯然,那黑影正在側耳傾聽,然後,他像是發現了什麽似的,一雙冷電般的目光對着若水和墨白的藏身之處掃視過來。
姚皇後素來喜愛香花,她的寝殿之外更是種植了大片大片的奇花異卉。
雖然已經過了子夜,有許多花仍然開得華美繁茂,陣陣香氣直沖若水的鼻端。
若水卻對這些香花極是敏感,隻覺得鼻子癢癢的,險些打出噴嚏來,幸好被墨白眼疾手快地捂住,才沒有發出聲響。
就在那黑影轉頭向她瞧來的時候,若水發現,那黑影的眼睛好生熟,像是在哪兒見過一樣。
她蹙起眉,仔細回想。
還沒等到她想到什麽端倪,那黑影忽然從牆頭飛起,身後黑色的披風鼓了起來,像一頭老鷹張開了翅膀,無聲無息地落在花圃中。
他一雙眼睛銳利之極,鷹視狼顧,在花圃中緩緩而行。
若水隻感覺到墨白的手臂肌肉繃了起來,堅硬得像石頭一樣,很顯然,他在緊張!
她不由好奇起來。
居然能讓天下第一高手感到緊張,這黑影一定不是常人。
黑影漸漸走近了兩人藏身的花叢,若水不敢擡頭,隻用眼角往他的方向掃視。
月光傾斜,照在他的半張臉上,他的臉很是瘦削,顴骨微微突出,眼眶深凹,臉色蒼白,模樣卻頗爲清秀。
看長相他不過二十出頭,隻是一張臉死氣沉沉,除了那雙銳利的眸子,看不出半點生氣。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若水的藏身之處,若水不知怎的,竟然開始感覺到緊張,這個黑影散發着一種巨大的、無形的壓力,讓她本能地感到危險。
很危險!
當他沿着若水身側的花叢擦身而過的時候,若水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他的腳步突然一頓。
若水睜大雙眼,屏着呼吸。
黑影伸出手,“咔嚓”一聲,折斷了一根勾住他鬥蓬的花枝,然後繼續前行。
他在整個花圃中轉了一圈之後,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目光閃動,忽地伸手推開姚皇後的長窗,一個縱身跳了進去,随後掩上了窗戶。
等到窗戶完全合攏的那一瞬,墨白帶着若水貓着腰,借着腳下的一片長草滑行而過,宛如溜冰一樣。
這樣的輕功,讓若水歎爲觀止。
她心中疑惑,那黑影真就這般厲害,竟然讓墨白也深爲忌憚?
他究竟是什麽人?
等墨白帶着若水安然回到太醫院時,若水腦中靈中一閃,想起那黑影,她見過!
那黑影縱身跳進姚皇後窗戶的時候,她看到了他的背影。
于是一下子想了起來。
他是……小安子!
若水險險驚呼出聲。
這小安子明顯不是真太監,他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地跳窗進姚皇後的寝宮,總不會是和自己一個目的,想吓唬吓唬那姚皇後吧?
難道說,他和那姚皇後之間,有不清不楚的關系?
如果不是,他怎麽會以一個男子的身份,毫不避諱地進入女子的閨房?
雖然以姚皇後的年紀,已經足夠當他的娘親了。
若水爲自己腦中産生的這個大膽想法暗自啧舌。
不管是爲了什麽原因,姚皇後和這個神秘的小安子暗中勾結,下毒想害死自己,卻是鐵闆釘釘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