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先前的那個地方時,見地上已然隻剩森森白骨。
若水回眸,看向身邊的墨白。
“小白,瞧不出來,你的毒藥還蠻厲害的。”
“承蒙太子妃誇獎,在下的這點微末小技,怎麽能入得了你的法眼。”
“墨公子,過分的謙虛就是虛僞。”
“……”
又被諷刺了。
墨白忿忿然的扭開了頭,過了一會,又轉了回來。
“你可猜到那人是誰派來的?”他出聲詢問。
若水搖了搖頭:“猜不到。”
想要阻止她此行的人實在太多,根本無從下手一一排查,這般費心,倒不如多花些心思放在怎麽解決這件事上。
不過,她想起那人留下的一個非常有用的線索。
那張字條!
昨天沒來得及細看,她從懷裏取出那張薄薄的紙來,遞給墨白。
“你見多識廣,可認得這個花押麽?或許,它是某種文字?”若水猜測。
墨白盯着那個符号,看了良久,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它不是文字,東黎、南越、西澤、北曜這四國的文字我都識得。你瞧,它的筆劃蒼勁古拙,雖然它不屬于文字,但是在我看來,這應該是某個家族留下來的徽記。”
“徽記?”若水仔細地觀察着那個标記,越看越覺得墨白分析得有道理。
說起來,它更像是一個古老的圖騰,而不是文字。
不管怎麽說,這都是一條重要的線索。若水相信,假以時日,她一定可以揭開這個謎底,找出畫這圖騰的人究竟是誰。
但是現在,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接過墨白遞回來的紙條,她小心翼翼地收入懷中。
“走吧。”
兩個人都沒再看向那具骨架一眼,繼續向山下走去。
過了一會兒,墨白突然“嘿”的一聲。
“怎麽了?”若水回頭問道。
墨白道:“我在笑那個倒黴鬼,連自己主子的面都沒見到,隻不過是人家手下的一條狗,連個屁都算不上,卻平白枉自送了性命!真是一條可憐蟲!”
“這樣的可憐蟲這世上可多了去了,又豈隻是他一個。”若水想起回帝都一路上遇到的兩波來曆不明的黑衣人,一個個身手不凡,可全都莫名其妙的丢了性命。
卻不知道這群黑衣人的主子,和這個神秘圖騰符号的主人,是否是同一人?
若水默默的凝思,一個出神,腳下踩到了一塊碎石,頓時一滑。
“啊!”她發出一聲輕呼,還沒來得及穩住身形,就整個人向山坡下摔落。
她兩眼一閉,心叫糟糕,這一下隻怕要跌得極是狼狽。
突然腰間一緊,已經被人攔腰攬住,随後她覺得後背貼上了一個又冷又硬的身軀,散發出一股冰冷的氣息。
她站穩腳跟,那人馬上松開了環住她腰間的手臂,就像是被蛇咬了似的,閃電般縮回。
若水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救了自己的人,定是墨白無疑。
這人就像是一塊冰坨坨,又冷又硬,隻靠近了她這一下,已經讓她覺得渾身不舒服,後背上起了一層顫栗。
他的手抓在她腰間的時候,就像是一隻冰冷的鐵爪,冷冰冰的不帶半點溫度。
這不是若水第一次和他身體接觸,卻是第一次發現他的體溫遠遠低于常人。
她心中疑惑,擡眼看向墨白。
此時晨光初熹,溫暖而明媚的陽光照射下來,落在他溫潤如玉的臉龐上,隻見他一雙墨玉般的眸子仿佛閃爍着點點星光,臉色卻比平時白了幾分,越發顯得如瓷一般輕透。
若水心中一動,陽光晴朗,她看得清楚,他的瞳色雖黑,眼眸深處卻泛着一抹藍,顯得他一雙眼睛越發深邃如海,讓人捉摸不透。
“小白,你們墨家人的眼睛,都和你一樣,帶點藍色麽?”若水沖口而出。
墨白一愕,随後眯了眯眼,笑道:“你瞧出來了?怎麽,我們墨家人的眼睛,你喜歡麽?”
他略帶調笑的口吻,讓若水雙眉一豎:“小白,以後你和我說話,最好規規矩矩,正正經經的,這種輕薄之語,我不想再聽見。”
墨白一言出口,心中已經在後悔,他也不知怎的,和她相處的時間越長,他的心情就越是放松,原先那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戒備心理蕩然無存,說話也越發的口無遮攔起來。
他本來心中懊悔,可是看到她闆起臉來訓斥自己,他又大大的不快起來。
“輕薄?哪裏輕薄了?隻是說一句話你就受不了,那我要是這樣呢?”
若水還沒來得及問哪樣,忽然覺得臉頰上有物輕輕一觸,冰涼沁人。
她馬上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想都不想的反手一掌,隻聽得“啪”的一聲清脆的大響,那巴掌結結實實的打在墨白的右頰上。
隻見他一張雪白的臉上,一下子多了五條紅紅的手指印,很是鮮明。
兩人都愣住了。
若水是沒想到自己這一掌會打中他,以他的身手,躲開自己的這一掌真是輕而易舉。
墨白卻是正在出神,壓根就沒反應過來,等到臉頰上中了一掌,登時呆住了。
他長到這麽大,從來沒被别人動過一根手指,更别是被一個姑娘扇巴掌了。
他隻覺得右半邊的臉,又熱又燙,紅得幾乎要滴下血來。
若水内力淺淺,這一掌打得他并沒有多少疼痛,隻是卻打得他羞怒交迸,一股莫名的火,沖天而起。
他的一雙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像一頭嗜血的獵豹。
“你敢打我?”他一個字一個字地道,牙齒磨得咯吱作響,目露兇光。
若是換作旁人,早就被他這雙冰冷嗜血的眸光吓住了。
可若水半點也不害怕,她反而又揚起了手掌,翦水雙瞳滿含不屑地看着他。
“你要是再敢無禮,我還會繼續打你!”
這小子就是欠揍!
若水不介意替他爹媽管教管教他。
“你……”墨白氣結。
他心裏一萬個想把眼前這個膽大包天的臭丫頭碎屍萬段,提起手來,更想狠狠的打回去。
可是一看到她那吹彈得破的柔嫩肌膚,他提起來的手又不由的放了下去。
但臉上熱辣辣的感覺馬上提醒了他,他剛剛被眼前的這個姑娘扇了重重的一記耳光,對他墨白而言,這真是奇恥大辱!
奇恥大辱啊!
要是此事被外人得知,他墨白從此之後,再也沒臉在江湖上混了。
他再次提起右掌,面對若水那不屑一顧的眼神,他又瞬間萎了。
他下不去手。
“哼!好漢不和女鬥,老子不打女人!”墨白氣憤憤地丢下一句話,長袖一揮,整個人像一片流雲般,飄然而逝。
他已經快要被眼前這個女人氣炸了肚子,要是再看到她在自己面前,他都不敢确定自己會做出什麽樣的事來。
他心頭憤懑之氣難消,在山林叢野間展開輕功,疾奔行走,遇到山貓野獸,遠遠地便揮出一掌,強勁的掌風帶起一陣風聲,中了他掌風的動物們無不内髒俱碎,倒斃在地。
隻因爲若水打了他這一巴掌,山林中的飛禽走獸就倒了大黴,不知道有多少被斃于他的掌底。
他身形所過之處,留下了一溜明顯的鳥獸屍體。
若水見墨白負氣而去,寂寂山林中隻剩自己一人。
她不但不慌,反而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墨白跟随在她身邊的這段時日,她總覺得身上像是被套上了一個無形的桎梧,時不時就感到透不過氣來。
早知道說幾句氣話,就能把他氣走的話,她不介意天天讓他嘗嘗這樣的滋味。
她沿着下山的路,慢悠悠的前行。
她壓根也不着急。
她知道墨白雖然一時氣極遠走,但是等他氣消了之後,他一定會回來找她的。
到那個時候,她就又不得自由了。
走出沒多遠,她就發現前方不遠處,有一隻山雞倒斃在草叢中,不由得微微詫異,上前一摸,山雞身體尚未僵硬,顯是死去時間不長。
她揚了揚眉毛。
馬上意識到這是誰的傑作。
她走一路,撿一路,走了沒多久,她就停下了腳步,勾唇一笑。
看起來這小白的火氣真不小,竟連讓這許多的飛禽走獸遭了殃。
她拾不過來,索性生了一堆火,将山雞、野兔還有香獐剝皮去毛,架在火堆上,不緊不慢地烤起野味來。
墨白一口氣走了大半個時辰,掌風過處,群獸立斃,他覺得胸口的那股火氣終于消散得差不多了,回首一看,隻見松濤莽莽,不見半個人影。
那個臭丫頭早就不知道被他抛到了哪裏。
他心中一驚,暗想她沒什麽功夫,要是遇到了大型的走獸,該如何是好?
野獸倒也罷了,最可怕的卻并不是野獸,而是人!
萬一再出現一個武功高手,她絕對應付不了。
雖然她有毒技傍身,但是人心難測,天知道她會遇到什麽樣的兇險。
墨白如是一想,心中有如火燒火燎一般,後悔自己就這麽不管不顧的大發脾氣,離她遠去。
他曾立誓追随于她,怎地被她打了一掌,竟如此沉不住氣?
墨白越想越悔,他立刻轉身,以比來的時候更快一倍的速度,向後奔去。
遠遠的,他就聞到了空氣中飄來燒烤野味的香氣,肚子登時叽哩咕噜地叫了起來。
他心中一動,立刻循着香味而去。
奔到近前一看,他差點氣歪了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