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再不回敬這姚皇後一份大禮,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
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希望姚皇後會喜歡自己送她的這份禮物。
若水勾起唇角,淺淺一笑。
姚皇後登時機靈靈的打了個冷顫,隻覺得眼前這個笑如春花的小小女子,實在是可畏可怖。
很快,燒紅的木炭端到了大殿之上,曾太醫把金針一排溜放在火炭上加熱,過不多時,隻見金針上冒起絲絲白氣,若水道:“成了!”
她取出棉布包住針尾,拈起一枚金針,緩步朝姚皇後走來。
“你、你、你要針本宮的哪裏?”
姚皇後的嘴唇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若水手中燒得微微發紅的金針,恨不得從鳳椅上跳起身來,遠遠的躲了開去。
可是她不能!
聖德帝和滿朝文武大臣們的眼睛都在盯着她呢,她要是臨陣脫逃,豈不讓人小觑了去?
就算是再痛,她也隻能咬牙忍住。
隻是,今天這個仇,她記下了。
日後,她一定會十倍百倍的報複回來。
她的眼中冒着火,恨不得把若水灼化一般。
若水渾然不覺,走到姚皇後身前,慢條斯理的說道:“要除花毒的陰性,自是陽性越強越好,人體經脈之中,有三處穴道陽性最強,它們分别是陽谷,陽池和陽溪穴,陽谷穴和陽溪穴位于手腕左右兩側,陽池穴則在手腕彎曲之處,隻要從這三處施針,效果最佳。”
“妙啊!太子妃之言,讓下官茅塞頓開,聽太子妃一席話,勝過下官讀上十年醫書。”曾太醫由衷的贊歎道。
姚皇後心裏郁悶得差點要吐出血來。
她緩緩伸出雙手,放在眼前仔細打量。
她年逾四十,雖然保養得當,養尊處優,可就算再多的脂粉,也已經難以遮掩住眼角眉梢那歲月的痕迹。
唯有她這一雙手,依然潔白嬌嫩,有如少女的柔荑,一直被她視之極重。
這柳若水哪裏不好針,偏偏要在她的雙手上下針,毀去她最引以爲傲的東西,讓她如何不恨之入骨?
“皇後娘娘,請先伸右手,趁着金針上的熱氣未散,我盡快爲娘娘施針,助娘娘早點解除痛楚。”
若水目不轉睛的看着姚皇後,似笑非笑的道。
姚皇後咬了咬牙,終于下定決心把右手一伸,同時閉上了眼睛,緊緊抿住了唇角。
“皇後娘娘,可能會有一點點疼痛,請您一定要忍住。”
若水說完,手中金針已經迅速紮了下去,她認穴奇準,不偏不倚正好紮在姚皇後右腕外側的陽谷穴上。
這個位置恰好在關節的活動處,痛感最足,這一枚滾燙的金針紮下去,滋味可想而知。
“嗷……”
幾乎是立刻,姚皇後就爆發出一聲受傷野獸般的嚎叫,從鳳椅上一下子蹦了起來,什麽儀态、什麽端莊,全都不見了。
她眼中閃動着扭曲兇惡的光芒,伸手指着若水,大聲喝道:“小賤人,你竟敢謀害本宮?本宮、本宮要殺了你!”
“陛下,請快點派人按住皇後娘娘!千萬不可讓娘娘移動半分,娘娘體内的花毒又發作了,如不繼續治療,性命堪憂!”
若水面露憂色,轉臉對聖德帝道。
聖德帝也是滿臉的擔憂,對周圍的宮女們喝道:“還不趕緊按住皇後!要是皇後出了什麽意外,朕就要了你們的腦袋!”
宮女們趕緊上前,七手八腳的把姚皇後牢牢按在椅子裏。
姚皇後拼命掙紮,卻動彈不得半分。
她精心梳理的發髻亂了,頭上的鳳頭飾物也掉在了地上,形容狼狽不堪,有如瘋婦,嘴裏嘶聲大叫道:“柳若水,你這個妖孽,你想謀害本宮,陛下,您千萬不要聽信這個妖孽的話,她想要害死本宮!放開本宮,你們這群蠢貨,快放開本宮!如若不然,本宮把你們的腦袋一個一個全都砍了下來!來人,快來人,把柳若水這個妖女給本宮拿下!”
她聲音又尖又利,有如魔音般穿透耳膜,眼神狂亂,狀似瘋魔,哪裏還有半點一國之母的高貴風儀。
大臣們都瞧着她,眼神中滿是同情,搖頭歎氣。
“哎,看不出來,這曼陀羅的花粉當真是厲害。”
“是啊,皇後娘娘又發病了,哎,這樣子真是可憐。”
“皇後娘娘一向端莊賢淑,沒想到發起病來,居然會這般模樣,真是……”
“希望太子妃能夠妙手回春,讓皇後娘娘早日恢複健康,如若不然,恐怕陛下他會……”
群臣喁喁,聽得若水好笑又是好氣。
沒想到從古至今,八卦始終是最熱門的話題。
不光現代的女人愛嚼舌頭,這些古代的男人們八卦起來,也着實讓人吃不消。
姚皇後氣得說不出話來,這些人滿嘴胡說八道什麽?
難道他們都沒長眼睛嗎?
他們就看不出來,受害者明明是她啊,爲什麽每個人卻把這小賤人當成了好人?
她不服!
“柳若水,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若水接下來的兩針,更是讓姚皇後痛徹心肺,幾乎全身都疼得抽抽起來,恨不得用眼神将若水千刀萬剮。
她從小到大,養尊處優,何時受過這樣的痛?
隻覺向這三針就像是紮在她的心尖上,再也忍耐不住,痛苦的嚎叫起來。
“哎喲,痛死本宮了!妖女,你給本宮施了什麽妖法?”
她疼到了極點,突然覺得頭腦一熱,沉重的内心像是被撕破了一個口子,有一種不吐不快的感覺,所有積蓄在心底的情緒,就像爆發的火山,迅猛的噴薄出來。
“柳若水,你這個妖孽,我告訴你,你别以爲害了本宮,你就可以坐到本宮的寶座上!本宮告訴你,隻要有本宮在,你就永遠沒有這一天!就算陛下駕崩,你也别想當上皇後,因爲……你不配!”
所有人一片嘩然。
天哪,姚皇後真的是瘋了,她竟然當着陛下的面前,連陛下“駕崩”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都脫口而出。
衆人面面相觑,不如如何是好。
姚皇後依然滔滔不絕的罵了下去。
“你和太子夫婦二人狼狽爲奸,想要害我,你們休想!隻要本宮還有一口氣,就一定會和你們鬥到底!什麽太子,太子妃,在本宮的眼裏,你們屁都不是!一個賤婦生的兒子,也想當太子?他算是什麽東西!”
姚皇後眼神越發的狂亂,越發的語無倫次。
大臣們再次肅然。
姚皇後這是罵完了陛下,又在公然诋毀太子殿下,竟然說太子殿下的娘親是賤婦?這、這可該如何是好?
聖德帝的眉頭一下子蹙緊了,他暗暗握緊了拳,目光緊盯着姚皇後,眼中神色晦暗難明。
姚皇後卻不住口的亂叫亂罵,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叫罵些什麽,隻知道她每罵一句,心口的郁結就松動一分。
于是,她越罵越是痛快,越罵越是舒暢。
許多平時壓抑在心底許久的不滿和憤懑,全都被她發洩了出來。
大臣們一個個如坐針氈,幾乎站不住了。
恨不得全都捂上了自己的耳朵,當自己是聾子,瞎子,聽不見也看不見。
老天哪,這姚皇後果然是瘋了,她真是什麽話都敢說。
而且字字句句不離陛下,口口聲聲說陛下負心薄幸,沒有心肝,隻知道寵幸那個嬌滴滴的小賤人,幸好蒼天有眼,那小賤人死的早,卻又留下了一個小賤種!
她口中的小賤人,自然指的是前皇後。
她口中的小賤種,自然就是太子殿下。
聖德帝的臉色越來越是難看,眼中幾乎陰沉的要滴下水來。
可是過不多時,他的神色很快就恢複了平靜,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異樣。
若水看在眼裏,不由佩服之極。
這樣的養氣功夫,姚皇後就是再修煉上十年、二十年,也學不到一成。
她原本想借着金針刺穴的功效,逼出姚皇後心底的秘密,查探出她最後主使之人究竟是誰。
哪知道姚皇後積蓄在心底最深的,竟然是對小七生母以及對小七的切骨痛恨,還有對聖德帝深深的怨怼之情。
唉!
若水輕而又輕地歎了口氣,微微搖頭。看來她要想知道姚皇後幕後之人的身份,還需要多花些力氣才行。
雖然目的沒有達成,但是讓姚皇後在衆人面前出這樣一個大大的醜,也總算是報答了她待自己的“恩情”!
姚皇後越罵越是難聽,聖德帝始終不動聲色,靜靜的傾聽着,臉上平靜的看不出喜怒。
德喜公公卻實在是聽不得了。
他一甩拂塵,對着左右喝道:“你們一個個都是木頭人啊?皇後娘娘身體不适,你們趕緊讓娘娘安靜安靜。”
皇後娘娘說的這些話,字字句句都涉及了皇家的隐私,傳揚出去,皇家的體面何存?
宮女太監們這才如夢方醒,聽懂了德喜公公的意思。
讓皇後娘娘安靜安靜,言下之意就是要堵上皇後娘娘的嘴巴!
于是衆人一窩蜂的擁上前,掏出帕子準備往姚皇後的嘴裏塞去。
就在這時,姚皇後的面色突然一變,張開嘴,“哇”的一聲,一口黑血噴濺在地上,像是綻開了一朵妖冶的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