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下的親兵們馬上走上前拍起了馬屁。
楊昊卻搖了搖頭,他絲毫不敢懈怠,因爲塔克拉瑪幹喝得比他還要多,他自始至終的目标,就隻有一個,就是赢了它!
小七不動聲色地看着楊昊,心裏也有些佩服。
不是佩服楊昊的酒量,而是佩服他在這種時候,都沒有放松警惕,反而加緊了士兵們對城門外進出人員的盤查。
同時在看熱鬧的人群周圍,也增加了不少士兵,他們隻是遠遠地旁觀,并沒有湊上前來和衆人一起看熱鬧。
強将手下無弱兵,樂大将軍手下的一員将軍已經這般了得,他自己更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直到這時,小七才收起了對樂正毅的輕視之心,打從心底裏對他重新慎視起來。
轉眼間,塔克拉瑪幹的第二缸酒又見了底,它這才有了些醉意,兩隻大眼睛水靈靈的,像是會說話一樣,看得若水的心都軟了,忍不住走過去,撫了撫它的馬頭。
棗紅馬伸出滿是酒氣的舌頭,對着若水的臉舔了又舔,這是它最喜歡的一種表達親昵的方式,看得老八羨慕的兩眼發光。
因爲塔克拉瑪幹除了小七和若水之外,再也沒舔過第三個人。
若水癢得咯咯直笑,卻不願意拒絕棗紅馬的親昵。
突然之間,她覺得周圍一下子靜了下來,喧鬧熱烈的氣氛消失無蹤,空氣像是凝固了一下。
發生什麽事了?
若水狐疑地擡起頭來,向小七看去。
小七正目不轉睛地凝視着她,幽黑的雙眸閃爍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嗯?若水的目光向周圍一掃,然後發現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每個人臉上的神色都呆呆的,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
“姐姐,你、你的臉……”唐珊瑚喃喃地叫了一聲。
她和老八也都呆住了,千防萬防,也沒防住這一招,塔克拉瑪幹居然把若水臉上的化妝舔了個幹幹淨淨,露出了她清麗脫俗的傾城之姿。
若水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露了真容,她也忍不住吃了一驚,想要遮擋,卻來不及了。
轉念一想,她索性大大方方地擡起頭來,讓衆人看個清楚。
雖然她的穿着打扮隻是普通的南越姑娘的裝束,但一張玉顔如雪,嬌嫩異常,就像是一顆蒙塵的珍珠洗淨了鉛華,露出瑩瑩珠光,讓人看得移不開眼珠。
“這姑娘……太美了!”看得發呆的衆人中有人發出了驚歎聲。
随着那人的話音落地,更多的人開始大聲附和。
“話說我老漢活了六十多歲,這是頭一次見到這麽好看的姑娘!”
“剛才是誰說人家姑娘連根馬屁股上的毛也及不上的,真是有眼無珠!”
一大幫子人開始呱唧呱唧,贊不絕口。
老八和唐珊瑚聽在耳朵裏,隻覺得說不出的受用,剛才受的那股子悶氣,全都從毛孔裏散發了個幹幹淨淨。
在場的衆人當中,要說看到若水的真容後,最震驚的,就要屬楊昊了。
他整個人就像被雷霹了一樣,變得呆呆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若水,轉都不轉。
“太、太子……”他一臉的驚駭莫名,舌頭直打結,話都說不利索了。
“楊将軍,别來無恙啊?”若水對他微微一笑,素手輕搖,示意他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
楊昊馬上會意,改口道:“我、我一切都好,你、你還好嗎?”
他萬萬也沒想到,會在邊疆的平都鎮遇見若水,心中就像翻起了巨浪般洶湧不定,直到這時,他還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
若水點了點頭,心裏微微歎了口氣。
所謂計劃不如變化快,指的就是這個道理吧。
現在自己的行蹤已經暴光,在場有很多南越國的人,就算衆人現在不認識自己,但是今天的事情鬧得這麽沸沸揚揚,他們回歸南越之後,加油添醋的一宣揚,兀立汗和拓跋小王爺一定會猜到自己沒死的事實。
至于他們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會産生什麽反應,若水就不得而知了。
“楊将軍,請借一步說話。”若水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正色道。
楊昊神色一凜,他馬上意識到事情不對勁。
太子妃突然出現在這裏,還不讓自己公開她的身份,定是有隐秘的要事。
“是,末将的住處就離此不遠,如果太……如果姑娘不嫌棄,就到敝處一坐如何?”楊昊恭恭敬敬的說道。
“楊将軍,您認識這位漂亮的姑娘啊?她是誰啊?您什麽時候認識她的?爲什麽屬下一點也不知道啊?您瞞得可真緊!”楊昊手下的一名親兵一邊打量着若水,一邊湊在楊昊身邊小聲笑道。
“您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啊,楊将軍?屬下在您的手下好幾年,頭一次看到您對一個姑娘态度這麽殷勤?”又一名親兵打趣道。
他們都是跟在楊昊身邊的老人,平日裏開玩笑習慣了,這時候說起話來,也是口無遮攔。
哪知道楊昊的臉色一沉,狠狠瞪了幾人一眼,喝道:“誰再敢胡說八道,我就砍了他的腦袋!”
說完拔出腰刀,在空中用力一劈,哼了一聲,又還刀入鞘。
這一下登時吓得幾名親兵再也不敢作聲,低下頭,心中暗想:這姑娘究竟是誰啊?楊将軍竟然爲了她動了真怒!
城門口人頭湧動,衆口紛雜,楊昊一句話也不多問,神态恭謹的在前引路,若水對小七和老八微微點頭,幾人牽着馬趕着車,跟在楊昊的身後,往他在平都鎮的住所走去。
楊昊的親兵們也想要跟着,被他一瞪眼,一個個又全都縮回了頭去。
楊昊走在前面,心裏就像裝了個吊桶一樣七上八下。
他一直在琢磨若水的來意,聽到身後好幾人的腳步聲,又突然想到,太子妃并不是一個人!
而且,剛才太子妃好像叫跟自己打賭的那個南越牧民做“當家的”!
他登時渾身一個激靈。
然後他馬上又想到,自己向另一個人要買灰馬黑馬的時候,他曾經對若水和那個南越人叫:七哥,七嫂!
他再次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楊昊覺得自己的腿肚子都哆嗦起來,剛才喝下去的酒意終于湧上了頭,整個頭都暈乎乎的。
他用力晃了晃腦袋,讓自己變得清醒一些。
确實是不可能!
太子殿下和閑王殿下怎麽可能也同時出現在這裏?自己一定是酒喝得太多了,對,一定是這樣!
可越想他就越覺得……這事,大有可能!
一想到兩位身份尊貴無比的皇子就跟在自己的屁股後面,楊昊就再也沉不住氣了。
前面就是一條僻靜的巷子,他瞅着左右無人,霍地回過身來,倒頭就拜。
“末将楊昊,拜見太子殿下,閑王殿下!”
他果然猜出來自己的身份了。
小七和老八對視一眼,都贊這小子确實聰明,喝了整整一缸酒之後,還能保持這樣清醒的頭腦,确實難得!
“免禮!起來吧。”小七輕聲道。
楊昊這才站起身來,他躬身往前引路,一邊低聲道:“謝太子殿下不怪之罪,剛才屬下在城門口多有冒犯,竟然有眼無珠,看上了閑王殿下的馬……”
他悄眼看了看老八,見他身穿南越牧民服色,顯然是從南越而來,當下心中直犯嘀咕。
太子殿下和閑王殿下不在帝都,竟然微服前往南越,而且行蹤如此隐蔽,莫不是東黎和南越又要兵戎相見?
如果真是這樣,爲什麽樂大将軍一直沒給自己半點消息?
楊昊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他滿腹疑團憋在心裏,卻不敢開口動問。
他随樂大将軍在平都鎮把守了将近十年,在鎮中已經置辦了自己的私宅,平時他自然是住在軍營裏,和将士們一起說說笑笑,打打鬧鬧,有時候他也會回到自己的住宅,靜靜的一個人住上一段時間。
所以他選的這處宅子倒也安靜,平時裏從來沒有外人到來。
宅子外面是個小小的院落,他趕着馬車進了院子,又接過小七和老八手中的馬缰,準備将兩匹馬拴在馬樁上。
“不用拴,它們不會跑。”小七淡淡地道。
“是,末将遵命。”楊昊在小七和老八的面前,極是恭謹。
“楊将軍,恭喜你高升了啊!不知道你現在在軍中,擔任什麽職位?”若水抿唇一笑。
她記得在帝都的時候,楊昊的官職還是副将,可是剛才在城門口,所有的士兵都叫他楊将軍,顯然他的軍銜又升了一級。
楊昊不好意思地一笑,抓抓腦袋,答道:“太子妃,數月前陛下開恩降旨,說末将剿匪有功,封末将爲鎮南将軍一職。”
鎮南将軍?
若水目光一閃。
看來在聖德帝的心中,從來沒有放松過對南越的警惕之心。
鎮南,鎮南!
看來聖德帝的心裏,他一直希望邊鎮能夠像今天這樣,永鎮平安啊!隻是可惜,聖德帝的心願,恐怕很快就會……
楊昊把幾人迎進房中,就忙着準備燒水奉茶,被若水叫住。
“楊将軍,剛才人多口雜,有些話不便當面講明,我知道樂大将軍不在這裏,難道這幾個月來,大将軍一直都是逗留在帝都嗎?”
若水直截了當地問出心中的疑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