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祭台回到部落中,不過才兩個時辰,就又死了一個人,整個部落都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氣氛裏。
小七和若水跟随着阿雅,一起來到那個叫做阿木的年輕人家裏,大巫師和二長老以及部落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經到了。
火把将阿木家的院子照得亮堂堂的,衆人站在院子裏,一個個像泥像般,呆呆地看着躺在院子中央的屍體,沒有一個人說話。
隻能聽到壓抑的呼吸聲和火把燃燒時被風吹過發出的“獵獵”聲和低低的飲泣聲。
哭聲是從蜷坐在屍體旁邊的一個老婦人發出來的。
盡管院子中因爲進去了很多人顯得有些擁擠,但她所坐着的地方周圍兩米範圍内卻沒有人,部落裏的人甯可和别人擠在一起,也不敢往她的旁邊湊,就好像她的身上有瘟疫一樣。
老婦人一點也沒意識到人們對她的躲避和忌憚,隻是沉浸在自己悲傷的情緒裏,一邊哭泣,一邊吟唱着類似于挽歌一類的歌謠。
“她是阿木的母親!她隻有阿木一個兒子,沒想到卻……隻不過短短兩個時辰而已,剛才還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就死了?剛才,就是他把我綁到祭台的木柱上的……”阿雅的聲音很低,帶着恐懼、驚慌不知所措和一種帶着絕望的哀婉。
若水擡起頭,打量了一下周圍,雖然大家都沒有說話,但他們臉上的表情卻将内心的情緒訴說得很清楚,所有人都沉浸和阿雅一樣的情緒氛圍裏,空氣中傳播着一種無比沉重的壓抑。
“你說他……”小七看了一眼地上覆滿了苔藓般毛絨狀斑紋的屍體:“是今天晚上把你綁到木柱上的人之一?”
這是小七第一次開口和阿雅說話。
阿雅明顯地愣了一下,飛快看了他一眼就迅速把視線收回來,然後點點頭:“是的,一共有兩個人,阿木和阿泰,是他們兩個人遵照大巫師的命令把我綁在木柱上的。”
“那阿泰呢?”被小七這麽一提醒,若水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現在人在這裏嗎?”
阿雅似乎也想到了什麽,帶着惶然的眼神四處打量,片刻過後搖了搖頭。
“他不在,我沒看到他!”
若水心中喊了一聲“糟糕!”一把拉住阿雅的手。
“立刻帶我到阿泰的家裏面去!”
阿雅一臉緊張地點點頭,她顯然知道事情緊急,馬上帶着若水和小七從人群中擠了出去。
因爲現場的極緻安靜和悲哀,他們三個人的動作就顯得尤爲的顯眼和突兀,一下子就引起了衆人的注意。
二長老目不轉睛地看着已經三人離開的背影,沉吟了一會兒,臉色驟變,立刻轉身跟在他們的身後,擠出了人群。
二長老現在是長老會中唯一幸存的一位長老,他的存在就像是陷入恐慌中的部落人們的主心骨一樣,一舉一動無不受到關注。
衆人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卻全都跟在了二長老的身後,一個一個地離開了阿木家。
隻不過片刻的功夫,原本站滿了烏壓壓人頭的院子,一下子隻剩下躺在地上的阿木的屍體,還有守在屍體旁邊的他的母親,以及那位陰沉着臉的大巫師。
大巫師看了地上的屍體一眼,擡腳走到阿木母親的身邊,低頭和她說了幾句話,然後也慢慢離開了院子,緩步跟在人群的最後面,一起朝阿泰家走去。
阿泰家位于部落的西北角,而阿木家卻是在東南邊,相距甚遠。
若水從阿雅嘴裏問明了情況,馬上準備施展輕功,向阿泰家奔去。
這是在和死神的賽跑!
她有一種預感,阿泰有危險!
她瞅了阿雅一眼,知道小七是絕對不會碰這個姑娘一根手指的,那就隻好勞駕她親自出手了。
她一伸手,抓住了阿雅的胳膊,展開輕功,騰身上了屋頂,飛速地向東南角掠去。
阿雅是一個土生土長的部落姑娘,以前哪裏接觸過輕功這種東西,被若水帶着在空中飛掠的時候,她吓得面無人色,連驚叫聲都發不出來。
“别擔心,我會緊緊抓住你的手,絕對不會讓你掉下去的。”
若水的聲音在她的耳邊傳來,一如既往的溫和平緩,似乎帶着某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阿雅聞言地轉頭朝她看去,隻見她素白的俏臉沐浴在皎潔的月光下,潔白如玉的肌膚好像會發光一樣,更顯得她的眉目舒朗,帶着一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清豔之氣。
夜風拂起她額頭和鬓邊的秀發,把一股好像清泉夜荷的冷凝香傳到她的鼻端……
她的耳邊響着呼呼的風聲,腳底下一片一片飛速倒退的部落屋宇,頭頂的月,吹到臉上的風,還有身邊的這個清豔無雙的少女,和她身上特有的香氣,讓阿雅覺得自己好像墜入一個奇異的夢境裏。
身邊的少女身上帶着她從來沒有見過高貴出塵的氣質,還有她身邊那個飄逸如仙的少年,他總是冷着臉,冷着眼,隻有看着這美貌少女的時候,他的眼神才會發生變化,好像這個世上他在乎的隻有眼前的這個少女而已。
如此出色的兩人,他們是如此相配,竟讓作爲部落中最美麗姑娘的阿雅,也生出了前所未有的自慚形穢的感覺。
這種感覺就像是有一隻小螞蟻,偷偷爬到了她的心裏,麻麻的、癢癢的,不劇烈,卻又讓人無法承受。
“阿雅,阿泰的家是哪間?”若水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阿雅立刻回過神來,腦海中的奇異夢境瞬間斂去,死亡絕望威脅又重新把她整個人包圍了起來,她伸出手指指向不遠處一個黑燈瞎火的破舊院落。
剛剛開口說了幾個字。“阿泰家就在……”
突然之間,一聲凄厲恐懼的尖叫聲劃破夜空,響了起來。
若水的心“突”地一跳,提起來的氣一松,帶着阿雅一下子從空中掉了下去。
阿雅被吓得驚叫了起來,死死地閉上了眼睛,臉色一片蒼白。
完了,從這麽高的空中摔下去,一定摔死了!
就在阿雅剛剛要落地的那一瞬間,突然她的跌勢一停,手臂一緊,已經被若水重新抓住。
阿雅死裏逃生,一張俏臉慘白如紙,心髒怦怦亂跳,一時說不出話來。
“哎呀,抱歉,一時手滑,害你掉了下來,阿雅姑娘,你沒吓壞吧?”
若水一臉關切地看向她。
阿雅慘白的臉突然一紅,緊咬着唇搖了搖頭,“我沒事。”聲音低得像耳語一般。
她的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連頭也不敢擡,緊緊夾住了雙腿,動也不動,更不敢去瞧小七。
因爲剛才那一吓,她竟然吓得尿了褲子,這麽難堪丢臉的事,說什麽也不能讓他發現。
偏偏若水站在她的身邊,抽了抽鼻子,一臉疑惑轉頭問道:“小七,好像有股怪味,你聞到了嗎?”
小七搖了搖頭,他好笑又好氣地瞅着若水,這個鬼丫頭,竟然想出這麽損的招來捉弄人。
阿雅的臉羞得都快埋到土裏去了,生怕若水聞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悄悄地退後了幾步。
“這位姐姐,前面那間屋子就是阿泰家,剛才那聲尖叫就是阿泰的姐姐發出來的,你、你們快去瞧瞧看發生了什麽事吧,我、我跟在你們後面,一個人過去好了。”
“那怎麽可以,把你一個人丢下,我不放心呀,阿雅,你别怕,我再帶你飛一次,這次我保證不會把你摔下去了。”
若水走上兩步,作勢去拉阿雅的胳膊,吓得阿雅連退了好幾步。
“啊,不用了,謝謝你,我、我還是自己走過去吧。”
“真的不用嗎?好吧,小七,那咱們先去吧。”
若水的話讓阿雅明顯松了一口氣。
她等到若水和小七的身影消失在阿泰家的院中之後,這才悄悄移步,向阿泰家走去。
若水和小七剛剛走進阿泰家的院子,就聽到屋子裏響起了一陣家俱被碰倒的聲音,緊跟着一聲門響。
一個渾身青綠色的人飛快的從屋裏面跑了出來,直愣愣地沖着小七和若水而來。
若水和小七正準備閃身避開,就見那人剛剛跑到院子中央,突然“噗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緊接着他全身抽搐、四肢痙攣,一股帶着難聞味道的液體從他的身上冒了出來,眼看是不能活了。
“阿泰!”
一聲凄厲的呼喚聲響起,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追到了房門口,大概就是阿雅說的阿泰的姐姐。
她直勾勾地看着倒在院子中央,身體痙攣抽動的弟弟,腳下就好像生了根一樣,再也無法挪動半步。
若水馬上來到阿泰身邊,伸手在他的鼻端試了一下,還有呼吸!
她心中一定,飛快地點了他身上的幾個穴道,從懷中找出一個瓷瓶,倒了一顆藥丸在掌心,一隻手鉗住他的下颌,把藥丸喂到了他的嘴裏,手指在他後頸用力點了一下。
隻聽到“咕”地一聲輕響,昏迷不醒的阿泰把藥丸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