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立汗一擡腳,把拿着藥的内侍踢到一邊。
内侍忙從地上爬了起來,抖抖索索地給兀立汗上藥。
若水知道小七不想在留在這裏看這南越國皇宮烏煙瘴氣的樣子,在兀立汗開口之前就說道:“既然事情已經弄清楚了,古埙也已經找到了,那我和太子殿下就先出宮了。明天一早我就進宮,想必拓跋小王爺的身體也沒有什麽大礙了,屆時我将履行和他的預定,爲他用古埙吹奏一曲。皇帝陛下要是感興趣的話,也可到場一起見證。”
兀立汗微微颔首,沒有再多加挽留,派了人送二人出宮。
回到行館之中,若水才覺得疲憊從每一個骨頭縫裏滲透出來,整個人就好像快要散架一樣。
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想都不想地就往床上一倒,卻倒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小七……”她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聲。
小七抱着她柔軟的身子,看她滿臉的倦容,隻覺得心疼不己。
抱着她輕輕地把她放在床上,再細心的替她脫去外衣,就發現她的眼睛已經閉得緊緊地,像是睡着了。
他摸了摸她的頭發。“水兒,吃點東西再睡。你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過東西了。”
若水閉着眼擺了擺手:“先讓我睡一會兒,我現在連吃東西的力氣都沒有了。”
小七盯着她疲憊的臉龐看了好一會兒,耳邊聽到她發出來的均勻綿長的呼吸聲,歎了口氣,幫她換一個舒服一些的睡姿,拉着毯子蓋在她的身上,自己則拉着她的手,默默無語地坐在床邊,凝視着她熟睡的容顔……
睡到半夜的時候,若水是被餓醒的,或者說是被自己肚子抗議的聲音給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地掙開眼睛,發現微弱的燭光中,小七正閉着眼睛,身姿筆挺地坐在床頭陪着她。
她隻微微動了一下,他就迅速睜開眼睛。
“餓了?”燭光中,他的眼中帶着微微的笑意。
若水摸着“叽叽咕咕”作響的肚子,點了點頭。
小七松開她的手,站起身來。“等着,我去給你拿點吃的。”說着就撩開簾子走了出去。
這麽晚了,還能找到什麽好吃的。若水現在隻是想填飽肚子而已,對食物的美味程度幾乎沒有要求。
但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小七一手端着托盤,一手撩開簾子走進來的時候,若水離開就被食物散發出來的誘人味道勾引得掀開毯子就想下床。
“夜裏冷,你别動!擔心着涼!”小七趕緊制止了她,一彎腰把一張矮桌放到了床上,然後才把托盤放到矮桌上,搬到她的面前。
“羊蠍子湯?”看到裝在瓷碗中的食物,若水歡呼一聲,拿着勺子就想開吃,但勺着食物送到嘴邊卻突然擡起眼睛看着他。
“小七,你吃了嗎?”
都餓成這樣了,還想着他,小七笑了起來。
“我吃過了,你吃吧!”
“真的?什麽時候吃的?”即使在睡夢中,若水也能感覺到小七一直握着她的手。
“在你睡着後不久,我知道你睡醒以後一定會覺得餓,所有特地吩咐奴仆給你準備了羊蠍子湯,剛剛弄好的時候他們送進一碗,我看你睡得沉,就沒有吵醒你自己先吃了。”
小七擡手推了一下她的手肘,幫着她把勺子送進嘴裏。
“别擔心我,我這麽大個人了,還能把自己餓着嗎?你快吃吧!羊蠍子湯要是涼了,就該有膻味了。”
若水這才放心的吃了起來,很快就把一碗連肉帶骨頭的羊蠍子吃得點滴不剩。
小七把空碗拿出去以後,又給她準備了洗漱的熱水進來。
若水簡直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是小七了。
她呆呆地看着他,被他伺候着漱口洗臉完畢,看着他又端着水出去,心裏有種怪怪的感覺。
一直以來小七雖然對她很好,但現在也實在是太過殷勤細緻了,他一定有什麽心事。
但小七再次進來的時候,她拉着他的手,讓他坐在自己的身邊,整個人依偎到他的懷裏看着他。
“小七,你怎麽了?”
小七低頭看着她,摸着她的秀發,眼眸中又着無法掩飾的痛。
“水兒,你知道嗎?我直到現在還在害怕。昨天,我差點就失去你了!”
如果不是拓跋小王爺爲她擋了那一下,三箭連珠真要是射在若水的身上的話,他簡直不敢想象會有什麽後果。
整個南越國的人都知道中了三箭連珠的人必死無疑,就算若水現在成了唯一能破解這個死局的人,可她救治拓跋小王爺的過程也是兇險無比,要是受傷的人是她自己的話,她怎麽可能救得了自己?
一直以來小七都堅信自己是一個能夠給若水提供周全保護的人,可是當昨天眼睜睜的看着另一個男人推開她,爲她受了那幾乎是絕殺的箭術時,他強大的自信心産生了一絲裂痕。
一方面他很慶幸拓跋小王爺舍命保護了若水,另一個方面他又痛恨自己爲什麽不是保護若水的那個人。
原來是因爲這個啊!
若水心裏嘀咕道,輕輕一笑,擡手揉了揉小七緊擰在一起的眉頭。
“現在我不是好生生地在你的面前嗎?而且是毫發無損的在你面前,所以你還是不要多想了!”若水用手指扯了扯他的嘴角。“别苦着一張臉。來,給我笑一個!”
小七簡直有些哭笑不得,握住她在他臉上作怪的手,放到唇邊親了一下。
“我很感激拓跋小王爺救了你,我更慶幸你救了他。今天我們幫助兀立汗拿住了叛軍的幕後指揮者和真正的狼盜首領,還給他找回了古埙,這些人情雖然沒有辦法和你的性命想比,但也總算是稍稍還了拓跋小王爺的人情,你說是不是?”
這就是她所喜歡的傲嬌又别扭的小七啊!
他真是個絕對不輕易欠下别人人情的驕傲家夥!
若水把他的大掌拉到自己的唇邊,也學着他那般親了一下,擡頭目光含笑地看着他。
“何止是稍稍還了他們人情,簡直是大大還了他們的人情。你别忘了,我可是用我的‘超級癢癢藥’幫助兀立汗兵不刃血的擊退了叛軍,爲他保住了他的王位,也就是保住了拓跋小王爺的王子之位。你說這個人情,夠不夠大?”
小七那麽聰明的一個人,怎麽可能看不出來若水是在安慰他。但他就是莫名的特别享受來着自家媳婦的安慰,想了想,很配合的點點頭。
“對于皇室中人來說,還有什麽比保住他們的統治地位更重要?這個人情果然不小。”
若水驕傲的擡起下巴。“那是!也不看看我們夫妻是誰!明天隻要我履行約定,爲他們用古埙吹奏一曲,那就是他們反過來欠我們的人情了。”
看着她故意裝出來的,得意到嚣張的小臉,小七終于釋懷。
若水說得對,不論發生過什麽事情,隻要她現在能好端端、毫發無損地在他面前,那就比什麽事情都重要。至于欠下拓跋小王爺的人情,找機會還回去就是了,他又何必如此糾結!
倒是若水剛才的話提醒了小七一件事情。
“水兒,入夜後兀立汗派人來找過我們。”
若水詫異。“找我們幹什麽?”她想了想。“可是爲了明天給他們吹奏古埙的事情?”
小七點點頭。“對,他派人來把約定的地點告訴我們。”
啊?吹奏一個曲子而已,還需要到特定的地方去嗎?若水愕然。
“約定的地點是在哪裏?”
小七說了一個讓若水怎麽猜也猜不到的地方。
“東郊皇陵!”
……
啓明星還搞挂着天際的時候,兀立汗已經派馬車把小七和若水接到東郊皇陵。
黎明前的黑暗中,在沒有月光的天幕下,龐大的皇陵建築隻能看到一個影影綽綽的輪廓,卻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股陵園特有的恢弘又陰森的氣息。
到了目的地,小七首先跳下馬車,又回身把若水接了下來。
二人站在陵墓門口,望着那座黑漆漆的建築物。
看着在黑暗的墓道裏蜿蜒的兩排白燈籠,若水突然覺得有些冷。
“咱們進去吧。”小七拉住她的手,若水點了點頭。
她的腳步剛剛動一下,一件帶着暖意的披風就蓋在了她的身上。
若水微微一驚,回頭一看,身後站着一個身材高大、臉色蒼白的少年。
竟然是拓跋小王爺!
在慘白燈籠的光線照射下,他的容顔顯得格外的蒼白而憔悴,和他平時意氣風發的模樣大不相同。
“小王爺,你傷勢未愈,不易吹風。”若水看到他的樣子,心中就是一抽,準備把身上的披風還給他,卻見拓跋小王爺一擡手,止住了她。
“很抱歉,竟然讓你到這裏地方來爲我吹奏古埙。這裏因爲常年沒有人進來,氣溫要比外面陰冷一下,事先我應該提醒人告訴你,多穿件衣服或者是帶一件披風進來的。”
話音還沒有落,一陣冷風襲來,他忍不住狠狠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