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的眉梢一挑。
在被叛軍重重圍城之時,那神秘人突然出現在内城,已經是形迹可疑。他萬萬想不到巴特爾身上會被自己下了追蹤的秘藥,故而肯定是帶着巴特爾回到他認爲最安全的所在。
這說明了什麽?
此人必是南越皇族,而且和巴特爾早有勾結。
二人想必布置妥當,理應外合,意圖打兀立汗一個出其不意。
沒想到卻被自己破壞了全盤計劃。
怪不得他必要殺自己而後快。
那連珠三箭,箭箭兇狠奪命,要不是拓跋小王爺舍命相救,自己絕對活不到此時此刻。
想到這裏,若水咬住下唇,仰起臉來,看着遠處烏雲翻滾的天空。
“小七,你看,暴風雨就快要來了!”
她極目遠望,看着戰亂過後滿目蒼夷的南越國都城,微微笑了笑。
“我們身處在這座都城裏,又卷入了風雲之中,你覺得我們還可以避開嗎?”
今天的一切,早已經在她答應拓跋小王爺南越國之約的時候就已經被冥冥注定了。不是他們有心要攪入這場南越國皇宮風波之中,而是在席卷一切的風雨之中,根本避無可避。
小七轉頭看着她:“那你打算怎麽辦?”
若水沉吟道:“小七,我們之所以到南越國都城來,原本是爲了履行一個約定。可是現在……”她的眼睛微微一眯,看向南越皇宮的方向。
“樹欲靜而風不止,有人想混水摸魚,我偏要讓他摸個兩手空空!”
“好!”小七的嘴角抿成了一條縫,“我不但要讓他兩手空空,還要親手剁掉他的雙手!水兒,任何想要害你的人,我都絕對不會放過他。”
他現在思及剛才驚險之極的一幕,還是覺得心驚肉跳。
他伸手右臂,攬住她的肩膀,把她牢牢圈在自己的懷中。
隻有這樣,他才感覺到,她就在自己身邊。
若水心中感動,伸臂還抱,兩人緊緊相擁,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幸福和愉悅。
過了好一會,小七才問道:“那……拓跋小子沒事了吧?”
“嗯。”若水點了下頭:“小王爺的體質很好,那連珠箭雖然厲害,卻并未射中小王爺的要害。它的厲害之處在于它的暗勁傷人,我已經消除了它的暗勁,小王爺他平安無恙了。相信,用不了兩天他就會活蹦亂跳的。”
小七卻沉默不語,似乎在思索一個問題。
若水眨了眨眼,笑道:“小七,你是在想如何還他這個人情債嗎?”
“是。”小七坦然承認,“他救了你,你也救了他,可我還是覺得欠了他一個情。他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他,可是他最想要的,我卻絕對不讓!水兒,等他恢複了健康,找回古埙,你就盡快履行承諾,咱們在這兒已經逗留了不短的時間,父王的解藥還一無蹤迹,還有我的娘親……”
若水擡起手指,輕輕撫了撫他糾結在一起的眉頭。“小七,我明白的。你放心,你既然已經查出了線索就在皇宮,那事實的真相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小七把她的手握在掌中,“你要我去把那個偷埙的賊人揪出來嗎?”
“不!”若水搖搖頭,目光微微閃動,露出狡黠的笑容。
“既然這是他們南越國的家事,就讓南越國的皇帝陛下去操心好了。我相信,隻要把這條線索告訴他,他心中定會有數。”
不錯!這倒是個好法子!
既能置身事外,又能隔岸觀火。
小七贊許地對若水微微一笑。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得身後有腳步聲急促地傳來。
“皇帝陛下有請東黎國太子和太子妃,有要事相商。”
“好,我們這就過去。”二人對視一笑。
……
“你說什麽?你說有人劫走了巴特爾,并且潛入了皇宮之中?”
聽了小七的話,兀立汗的兩叢大胡子吹得高高的,眼睛瞪得圓圓的,一臉的不以爲然。
“不錯,千真萬确。”小七神色淡然地答道。
“不可能!不可能!”兀立汗搖着腦袋,懷疑地看向小七,像是在琢磨他話中的真實性。
小七反而閉上了嘴,一言不發。
看到小七這樣的反應,兀立汗倒拿不準了,他皺着眉頭,在屋裏大步地徘徊,嘴裏嘟嘟囔囔,仿佛在念叨着一個人名,然後又搖頭否決。
“不,不會是他。”
小七和若水都不說話,看着兀立汗像個困獸似的在室内遊走。
兀立汗突然停下了腳步,像是想起什麽一樣,大聲道:“來人!”
“在!”馬上有侍從在門外答應。
“速傳昆布王爺進宮前來見我!”兀立汗像是下了決心,毅然吩咐道。
小七和若水對視一眼。
剛才兀立汗口中念叨的人名,正是昆布!
這昆布究竟是何人?
……
南越國都城的叛亂在短短半日的時間内,就得到了平定。
那些中了若水癢癢粉的叛軍們,别說是打滾了,基本上連擡手的力氣也沒有了,要不是他們時不時的哼哼兩聲,不知道内情的人還以爲城樓前躺了一地的屍體呢。
裴絨部帶着他的援軍們趕到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樣的情景。
皇宮内城的城樓前,橫七豎八地躺滿了人。
每個人的身上都是血肉模糊的一片,仔細一看,别說衣服了,連皮都給硬生生的扯下來一層,就好像受了剝皮的酷刑一樣,讓人一見之下,不禁毛骨悚然。
“這是怎麽回事?”
裴絨部大惑不解。
不是說巴特爾在都城發動了叛亂嗎?
那麽現在躺在地上的這些士兵們,到底是兀立汗的還是叛軍的啊?
從服飾上已經辨認不出來了,不過從緊閉的宮城大門和城樓上飄揚的象征兀立汗皇權的“狼頭”王旗來看,裴絨部很快就斷定,地上的這些應該是叛軍。
可從地上的箭矢已經被徹底燒毀的登城長梯,已經完好無損的宮城大門,以及在城樓上井然有序的禁衛軍來看,這場攻城戰還沒開始多久,叛軍就陷入了一邊倒的失敗局面,甚至還沒來得及登城,戰事就已經結束了。
裴絨部率領着他手下的隊伍站在城樓下面,仰首向上觀望。
什麽時候都城的禁衛軍變得如此厲害了?
裴絨部知道,巡防營的兵力足足是禁衛軍的六倍,而且守衛都城安全的巡防營還擁有強弓強弩以及登城梯等等各種犀利的作戰武器。
按照裴絨部的估計,以禁衛軍的兵力,能堅持到他的援軍到來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所有他有意稍稍拖延了一下部隊行進的速度。
他自然有着自己的打算。如果兀立汗的處境越是危險,他救援的功勞就越大,到時候,兀立汗就越發沒有立場來拒絕他想要迎娶拓跋嬌的請求。
可按照眼前的一切來看,戰火在他來到之前就已經平息,他的出現似乎變得很是多餘。
就像是用足了全力揮出了一拳,卻打在空處,讓他很是空落落的。
裴絨部心裏憋悶得要命,他損失了馬力和幹糧,卻什麽也沒撈着,真是他娘的不甘心!
他一定要弄清楚,在他的援軍到來之前,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要說禁衛軍能夠憑他們的實力把叛軍們弄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他是打死也不相信的,要是禁衛軍真有這本事,那也用不着派人冒死向他的部落求援了。
“這是怎麽回事?”
見沒人回答他的問題,裴絨部又提高了聲音,再問了一遍。
地上的叛軍當然不可能回答他這個問題,光顧着哼哼了。
别人可以不回答裴絨部的問題,但他的親兵隊長不能。
“去看看什麽情況!”親兵隊長吩咐身邊的親兵。
那親兵走上前去,便要查看地上那些叛軍的傷勢,在手指即将接觸到叛軍冒着血水的身體的時候,隻聽城樓上發出一道高聲喝止的聲音。
“别動那些人!”
那親兵吓了一跳,手指顫動,一下子戳在了那名叛兵身上。
他還沒來得及詢問,突然之間,隻覺得一股奇癢,從指尖一路蔓延,迅速竄遍全身。
“啊!”
他發出一聲像是嘶吼又更像是呻吟的聲音,手指仿佛不受控制一樣就要在全身抓撓。
“快!把他捆起來,别讓他撓傷自己,馬上用布把他剛才接觸過叛軍身體的手包起來。”城樓上的人大聲吩咐。
所有人都愣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
裴絨部第一個反應過來,揚起馬鞭,柔軟的馬鞭登時伸得筆直,就像一根鐵棍般,迅速在那親兵的身上點了幾個穴道,登時讓他動彈不得。
這時周圍的人才按照城樓上那人的吩咐做,就連親兵那不停發出呻吟聲和嘶吼聲的嘴巴也被堵住了。
城樓上那人明顯松了口氣,叫道:“幸好裴絨頭領的動作快,否則你帶來的援軍可能有三分之一要變成地上那些叛軍一樣了。”
裴絨部聽得那聲音好生熟悉,縱馬來到城樓下,擡頭看着剛才說話的那人。
隻見那人一臉的胡子拉碴,穿着一身補丁的舊衣,大約四十多歲。
他的視線最後落在那人腰間挂着的一個遊醫特有的鈴铛上,登時認了出來。
“你是不是前段時間到我的部落行醫的裴錢大夫嗎?那些人……”
他用馬鞭指了指躺地上的叛軍,問道:“這些叛軍,都是裴大夫你的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