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一再告訴自己,這姑娘是在爲愛子治傷,救愛子的命。
可讓他親眼看到她把一枚劇毒無比的藥丸喂入愛子的口中,他還是忍不住出聲阻止。
“太子妃,你當真要給我的愛子服下這會讓人腸穿肚爛的毒丸嗎?”
兀立汗見多識廣,身在皇位多年,經曆過刺殺、下毒等種種暗算手段,所以若水手中這枚相思豆的功效,他十分清楚。
這是一種從蓖麻子中提煉出來的劇毒之物,隻要服下少許,就會讓人五髒六腑潰爛而亡,讓他眼睜睜地看着愛子服用這毒丸,他當真做不到。
“陛下,我是在救人,不是害人。”
若水顧不得多加解釋,手掌一翻,已将紅丸送入小王爺口中,隻聽得周圍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兀立汗一個箭步跳了過來,身手敏捷得像一隻獵豹,真是人雖老,威風猶存。
“你做什麽?”他一聲斷喝,聲如巨雷,震得衆人的耳膜都轟轟作響。
“陛下,輕聲,别吵了小王爺。”
若水不慌不忙地指了指小王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兀立汗果然立馬閉上了嘴。
那枚紅丸雖然進了小王爺的嘴裏,但是他全身已經僵硬,喉部的肌肉已經不能下咽。
看到這般情形,兀立汗竟松了口氣。
若水卻微一凝思,取出金針,在小王爺的頸部臉部幾個穴位輕輕刺入,刺激他的喉部諸穴恢複活力,然後捏住了小王爺的雙頰,讓他張開口來,俯低了身子,湊上前去。
她這是要做什麽?
在衆目睽睽的面前,她這是要親吻小王爺嗎?
所有人全都吃驚地張大了眼睛。
若水沒理會周圍人驚詫的目光,她深深吸了口氣,将一股真氣凝聚于胸,然後對着小王爺口中的紅丸徐徐吹氣。
在她内力的推送下,那枚紅丸緩緩滑下了小王爺的咽喉。
若水并未松勁,一口又一口的真氣繼續吹送着,那帶着融融暖意的真氣會迅速化開相思豆表面的糖衣,讓其中猛烈的毒質加快速度在拓跋小王爺體内發揮作用。
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
小王爺的内髒肺腑遭受了巨大破壞,身體機能已經逐漸趨于僵化,要想讓他起死回生,身體重新煥發出生機,這唯一的辦法就是,以毒攻毒!
這毒性猛烈的相思豆,對常人的五髒六腑有着強大的破壞力,現在小王爺需要的就是這種強烈的刺激,來幫助他的身體機能重新運轉起來。
同時若水又擔心相思豆的毒性過猛,所以先用冰護住小王爺的心脈,讓它不受到毒性的侵襲。
這種法子當真是冒險之極。
在小王爺性命攸關的時候,她隻能用這個法子來博一博,但是,她有九成的把握,她一定會成功!
等到那一枚紅丸的藥性完全溶解,若水才站直了身體,瞬也不瞬地盯着小王爺的臉。
該做的她都做了,剩下來的,就要靠小王爺自身的生理機能和他體内的毒性做鬥争。
她相信,小王爺一定能醒過來!
因爲他是這麽熱情這麽有活力的,像他這樣的男人,絕不會這麽輕易地放棄自己的生命!
裴錢大夫直到這時,才想明白了若水的用意所在,他臉上露出由衷地欽佩之色。
而兀立汗和桑吉等人,都屏着呼吸,兩隻眼睛緊緊地看住小王爺。
在這一片凝重的氣氛中,沒有人注意到,帳篷裏何時多了一個人。
那個人悄無聲息地走到若水身邊,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雖然小七一個字也沒說,但他身上那熟悉的氣息,給了若水極大的撫慰和安甯,讓她焦躁不安的心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
此時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拓跋小王爺身上。
隻見他一動不動的身體突然輕輕一顫,青白的臉色漸漸變得有了血色。
原來平緩無波的胸膛也慢慢恢複了起伏波動。
衆人的眼睛全都快瞪出眼珠子來了。
拓跋小王爺服下了這緻命的毒丸,倒像是要活過來了?
這怎麽可能?
可是,不可能的事正在變得可能!
拓跋小王爺的呼氣之聲正在加重,胸脯的起伏也越來越是有力,毫無臉色的臉上越來越紅,最後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就在衆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時候。
拓跋小王爺突然上身一立,直挺挺地坐起身來,一張口,“噗”地一聲,噴出一大口血來。
“王兒!”
“小王爺!”
驚呼聲頻起。
兀立汗一個虎步上前,扶住了拓跋小王爺的身體,一張素日沉靜無比的臉上再也掩不住心慌意亂。
桑吉的一顆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馬上就要從腔子裏跳出來一般。
若水見狀,卻松了口氣,她沒有去看小王爺的臉色,而是凝目打量着拓跋小王爺噴出來的那口鮮血。
那血的顔色鮮豔異常,像是隐隐散發着光芒,讓人一見之下,隻覺得觸目心驚。
若水心裏放下了一塊大石。
小王爺服下去的相思劇毒,全都裹在了這一口血之中,盡數排了出來。
而他的身體機能也由于這劇毒之物的強烈刺激,恢複了正常的功能。
也就是說,拓跋小王爺已經平安無恙了。
她擡起眼,果然看到拓跋小王爺剛才赤紅色的臉龐已經恢複了正常的血色,長長的眼睫閃動,顯然正準備睜開眼來。
兀立汗神情激動無比,緊緊拉住小王爺的手,在他的耳邊一直叫道:“王兒!王兒!你要醒了麽?”
随着他一聲聲的呼喚,拓跋小王爺身子一動,終于睜開眼來。
“父王……”他張了張嘴,輕喚一聲,氣息雖弱,卻讓人聽得清清楚楚。
兀立汗大喜,兩行老淚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猶自不覺,一把攬住小王爺,把他緊緊抱在懷裏。
“恭喜陛下,小王爺終于平安無事!”
周圍的人立刻齊唰唰地跪了下來,大聲叫道。
“嘶……”拓跋小王爺呲牙裂嘴地痛呼了一聲。
兀立汗這一抱,顯然碰到了他胸前的傷口。
兀立汗一驚,忙放開他,仔細打量他胸前的傷口,關切地問道:“好孩子,很痛麽?我馬上讓大夫們給你開一劑止痛藥。”
他忽然覺得臉頰癢癢的,用手一摸,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竟然流淚了,不禁有些尴尬。
他戎馬一生,性格粗豪,隻知殺人流血,從來不知道流汗爲何物,今天竟然當着衆多臣民和屬下的面前掉眼淚,傳出去真是丢他們草原男人的臉!
拓跋小王爺心中感動之極,他緊緊握住兀立汗的手,他知道父王是極好面子的人,故作不知此事,微笑道:“父王,我沒事,不疼。”
嘴裏說着話,他的目光卻不知不覺地往人群中瞧了過去,仿佛在尋找什麽人的模樣。
他記得自己昏迷前的那一刻,曾經拉住她的手,想要在臨死前,把埋藏在心中許久的話,通通告訴她。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說完,就陷入了昏迷。
他以爲自己要死了,卻又奇迹般地活了過來。
她呢?那個自己中箭之後,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姑娘呢?
她怎麽不見了?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尋了兩圈,心裏越來越是失望。
岡拉梅朵,你爲什麽不在我身邊?
兀立汗看到小王爺這般神色,怎會不知他的心事。
他向剛才若水站立之處瞧去,發現她果然不見了。
“王兒,你先養好身體,其他的事,以後有父王爲你做主。”他沉聲說道。
拓跋小王爺和桑吉都是心中一震。
皇帝陛下這是什麽意思?
他是在向兒子做保證嗎?
他要幫兒子把那個太子妃從東黎國的太子殿下手裏奪過來嗎?
桑吉的頭不由得埋得低低的,幾乎觸到了地面。
小王爺的眼中卻迸射出一抹光亮,像是瞬間恢複了勃勃生機。
“不,父王,我要靠我自己,去赢得她的心,否則,我甯可不要!”
他神情堅定地說道,目光看向帳篷外面,仿佛穿透了那道厚厚的屏幛,看到了心中的渴望。
“好孩子。”兀立汗呵呵一笑,不再多說。
在城樓之上,小七和若水正并肩而立,望着城外。
叛軍們幾乎已經全都染上了若水的癢藥,現在潰不成軍,完全失去了攻城的能力,甚至自保也不可得。
如果他們乘勢而出,叛軍們絕對一個也逃脫不掉。
可是桑吉卻并未下令出擊,他怕自己手下的禁衛軍們也沾染上那可怕的癢藥,所以下令堅守城門。
“小七,你可查到了麽?”若水微微側頭,看向身邊的小七。
“是。”小七吸一口氣,扳着她的肩膀,凝視她的雙眼道:“水兒,你答應我,不管發生了任何事,咱們都不要攪進他們南越國的混水中去。”
“哦?你的意思是,那救走巴特爾的……是他們南越國的皇族?”
若水目光閃動,一下子就猜出了幾分。
小七不禁搖頭。
他的水兒真是聰穎靈透,天下無人能及。
自己隻是提了一句,她就猜出了七八分。
“不錯,我一路随着你在巴特爾身上留下的印迹追蹤,發現那人帶着巴特爾,竟然不是逃向城外,而是,逃入了他們南越國的皇宮。”
小七面沉似水,一臉凝重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