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聲。
裝滿了動物糞便的小車,木質車輪應聲變得四分五裂,小車立刻朝一邊傾斜,被曬得半幹的動物糞便“咕噜噜”地滾了一地,而藏在糞便中的兩條身影也随之滾到了小七和若水的腳邊。
小七拉着若水退後了一步,擡腿就朝離他們最近的那人踢去,隻聽得一聲驚呼。
“哎呀,别踢,别踢!七哥,七嫂,是我啊!”
小七的腿硬生生在離那人的臉還有幾寸的地方停住。
“老八?”小七疑惑道。
那人說的的東黎國的語言,聲音雖然粗嘎,卻帶着一絲莫名的熟悉感,這天底下,管他們二人叫七哥七嫂的,可就隻有老八一人。
小七和若水同時不敢置信地盯着地上的那個人,簡直無法想像,這個一臉淤青腫脹,五官腫得像豬頭一樣的面孔,會是那個卓然潇灑,眉目如畫的白衣少年老八?
若水的聲音裏帶着一絲不确定,小心翼翼地又問了一聲。“你是老……老八?”
那“豬頭”頓時露出一臉感激的表情,兩個腫成了一個縫的眼中透出喜悅的光亮:“七嫂,還是你對我最好啊!我都變成這副模樣了,你還能認出我來!而最疼愛我的七哥,居然還要踢我,真是……真是太令老八我傷心了!”
“你……你當真是老八!”這下連小七也敢确定,眼前這髒不拉叽的豬頭小子就是老八。
都變成這副模樣還有心情開玩笑的,天底下除了老八,再也沒有第二人了。
“老八,你的臉怎麽變成這樣了?還有你的聲音?快,說說是怎麽回事?”
小七心中一緊,趕緊俯低身子,把已經不成人形的老八給扶了起來,讓他靠在了一截牧人用來栓馬栓牲口的木樁上。
老八哼哼叽叽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臉拉長得像個苦瓜。
“你怎麽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小七替老八摸了下脈,察覺他并沒受傷,不由皺了皺眉頭,旋即想到什麽似的又皺得更緊了些,沒好氣地瞪視着老八。
“你怎麽也跑到南越國來了,我不是讓你留在宮裏面照顧好父皇,順便盯緊那個人,不讓她輕舉妄動的嗎?”
小七看到老八這副模樣,簡直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擔心。
這老八太不懂事了,他居然就這麽不管不顧地跑出宮來,豈不是讓中了毒的父皇落了單?
德喜再小心忠心也不過是個奴才,有很多明面上的事情,他是無法和某些居心叵測的人對抗的。
而自己留在帝都的青影和小桃,又不能不奉皇命就随便進宮。
萬一,要是宮是發生了什麽情況,要是父皇有了什麽意外,他這個當兒子的怎麽能夠安心?
老八面對小七帶着責難的眼神,隻是苦笑了一聲,說道:“七哥,我的事情待會在給你說,現在還是先請七嫂給那個小姑娘看看吧,我雖然救了她,但男女授受不親,我也不知道她身上有沒有受傷。自從把她救下來以後,她就一直昏迷不醒的,七嫂你快看看她,她該不會是也中了毒了吧?”
小七心中一動:“老八,你變成這副鬼樣子,難道是中了毒了嗎?你要是乖乖地聽我話,呆在宮裏,怎麽會中毒?你現在變成這副豬頭豬腦的怪樣子,是不是惹上了什麽麻煩?”
“豬頭?我記得我前幾天還是‘狗頭’的,現在就變成‘豬頭’了?”
老八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嘴巴,然後露出一臉憤憤的表情,罵道:“瘋婆子!都是那個該死的瘋婆子,她實在是下手太狠了!我不過是不知道情況,爲那個書生說了幾句‘公道話’,那書生都已經被她殺得變成一灘水了,她還像吊靴鬼似的跟着我,到底是想怎麽樣啊?難道非要把我也變成一灘水她才甘心?”
聽了他的話,若水和小七哪裏還不明白老八口中的“瘋婆子”和“吊靴鬼”是誰,二人對視一眼,看着豬頭豬臉的老八,都覺得暗暗好笑。
“難道那個穿紅衣服的姑娘進宮找你麻煩了?她是在宮裏面對你下的毒?”
小七皺着眉頭問道,難道他們東黎國皇宮的守備力量已經薄弱到讓人如入無人之境的地步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老八還敢把父王一個人留在宮裏?
這讓他突然有一種想揍人的沖動。
老八一看到小七握緊的拳頭,心中就是一寒,立刻轉頭看向若水,可憐兮兮地叫道:“七嫂,七哥他要打我,小弟我身上還中了那瘋婆子給我下的毒,沒好呢,您可不能見死不救小弟我啊!”
被老八這一鬧,若水因爲部落被屠戮而壓抑到了極點的心情,不由放松了一些,雖然還是不太好受,但依舊不想剛才那樣好像心頭壓了塊千斤巨石一樣,連氣都透不過來。
她也想到了小七擔心的問題,不由也是恨恨地瞪了老八一眼,輕描淡寫地道:“放心吧,老八,我不會讓你七哥現在就動手的,起碼也要等我給你解了身上的毒之後再說啊,我先去看看你說的那個姑娘,再回來替你解毒,很快,等我啊!”
若水的聲音很溫柔,可聽在老八的耳朵裏,簡直比七哥的銀針更讓他心膽俱寒。
他在心裏不停地哀嚎着,轉頭用幽怨又哀求的眼神看着小七。
小七卻好像沒有看到他的眼神一樣,準備注意力都放在了若水的身上,當她走近那個躺在地上的窈窕背影的時候,他的警惕之心也提高到了頂點。
但若水慢慢撥開女子臉上亂蓬蓬的頭發的時候,她立刻驚呼了起來。
“怎麽了?”小七立刻閃了過來,一把拉起若水挺身就擋在了前面。
若水卻掙紮了幾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地上的姑娘。
“小七,她是朵拉姆,她還沒死,她還活着!謝天謝地,這個部落總算還留下了一個活口,而且還是朵拉姆。”若水仰起頭,眼中情中自禁地又湧上了熱淚。
她把眼中的淚一擦,馬上蹲下去給朵拉姆診治身上的傷勢。
小七看清楚地上躺的果然是朵拉姆之後,就放心地松開了手,沒有阻止若水去給她施救,他卻走回到老八的身邊。
“說罷!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是怎麽中毒的,又是怎麽跟在我們後面跑到這裏來的,還有就是怎麽把朵拉姆從狼盜的手裏救下來的。”
“狼盜?那夥人竟然是臭名昭著的大漠狼盜?怪不得他們的手段那麽兇殘了。七哥,你都沒有見過他們,怎麽就猜到他們是狼盜的?”老八的“豬頭”臉上帶着一絲奉承讨好的味道。
小七挑了挑眉毛:“現在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按照我問題的順序,一個個地回答!否則我會讓你知道,除了中毒之外,還有一百種變成‘豬頭’的方式。”
就算是威脅人的時候,小七的語氣依舊非常的平靜,平靜到讓老八咽了咽口水,看了看他雙手手指交叉掰動指關節發出的“咔咔咔咔”的聲音,老八的眉梢接連跳動了幾下。
他又咽了幾下口水,開始訴說自己這幾天以來的悲慘經曆。
“七哥,你離開京城的第二天,大理寺就傳來消息,說那個被你扔到大理寺的禮部尚書死了,大理寺可是關押朝廷重犯的地方,重重把守、守衛嚴密,那個禮部尚書雖然年紀大了些但無病無痛,怎麽就突然死了呢?父皇覺得此事不同尋常,讓我去查看一下,于是我就去了!皇兄,這次真不是我自己溜出宮的,是父皇一定要我去我才去的……”
小七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說重點,那個禮部尚書是怎麽死得。”
“渾身上下一點傷口也沒有,大理寺也再三保證過沒有給他用刑,死得很蹊跷,連我也看不出端倪來,又擔心父皇一個人留在宮裏面不安全,隻能把事情交給大理寺少卿去徹查,然後我就離開大理寺準備回宮了。可沒想到快到宮門的時候,我的臉上不知道被什麽東西蟄了一下,一息之間我的臉就腫起來了,先是變成‘狗頭’現在變成‘豬頭’了!”
說到這裏,老八摸了摸自己的臉,一副憤恨的表情。
“我知道自己中招了,連忙回頭去看,正看到那個紅衣服的瘋婆子站在一個茶樓上對我笑。笑得那叫一個春風得意啊!我要是不知道是她給我下的毒,那我就真的變成豬頭了。”
小七看着他那張憤憤不平的豬頭臉,又好氣又好笑的幹咳了一下。
“那後來呢?你怎麽就跑出來宮了?你出來了,父皇怎麽辦?”說到這裏,他禁不住又開始生氣。
老八叫起來了撞天屈來:“七哥,不是我們自己跑出來的,是父皇把我趕出來的。他老人家說,我的臉太吓人了,讓德喜派了十幾二十個太監把我轟出宮門的,說我要是不恢複‘人樣’,就永遠不許進宮,以免我犯了‘驚駕’之罪!七哥,你說我容易嗎我?長這麽大我還從來沒有這般丢臉過,居然在滿宮嫔妃和宮女的面前被一群太監像哄乞丐一樣從宮裏面轟出來了,我還能回到皇宮中去嗎?我拿什麽臉來見人啊!”
小七無語了半天,終于憋出一句似乎是安慰,但聽起來卻很傷人的話。
“放心吧,你頂着這張豬頭臉,滿宮的嫔妃和宮女都不會知道被太監們轟出去的,會是你這位風流倜傥、英俊潇灑的八皇子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