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全都知道她是誰。
昨日軍營之中,一日之間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太子妃親自帶着帝都的太醫們,前來爲軍營中患病的将士們治病,讓他們全都激動不己。
軍營中素來沒有女子,這唯一的一位姑娘,确定是太子妃無疑。
沒想到,太子妃居然會親自來觀看他們的晨練,讓士兵們全都心情激蕩,口中的号子喊得格外的響亮,動作做得格外的認真。
就連帶領軍士們操帶的将官,都覺得臉上格外有光。
若水微笑着看了好一會兒,身後突然腳步聲響,有人氣喘籲籲地跑到她身旁,叫了一聲:“太子妃!”
她回過頭來,隻見一個少年站在面前,正對着她咧嘴一笑,神采煥發,見她回頭,對她雙手一抱拳,說道:“末将楊昊,見過太子妃。”
若水點了點頭,道:“楊副将,有事嗎?”
楊昊用手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道:“沒什麽事,末将昨天不知道太子妃的身份,出言魯莽得罪,還請太子妃不要見怪。”
若水笑着搖搖頭,目光掃過練武場上的士兵們:“我不見怪。楊副将,你們軍營裏,隻有三百人馬,可是對方的山匪,聽說有五千餘人,你們有把握打勝這一仗嗎?”
楊昊昂然道:“太子妃,你别小看我們大将軍手下的這三百兵,這可是赫赫有名的黑衣鬼團,人人都能以一當百,我們跟着大将軍浴血沙場,不知道經曆了多少大仗小戰,隻有傷者,沒人死亡!這次突發疫症,五名兄弟竟然在數日間去世,大将軍嘴上不說,心裏卻比我們誰都要疼。聽說江北地區廣發疫症,大将軍怕更多的弟兄染疾,于是下令封寨,不得出戰,否則區區五千山匪,何足道哉!我們早就将之全部剿滅了!”
“原來如此!”若水點頭道,“沒想到大将軍手下的兵,居然如此了得。不過你不必擔心,他們得的并不是疫症,也不會傳染,經過昨夜太醫們的治療,病情已經好轉,不會再有兄弟離你們而去了。”
她久在軍營,了解戰士們之間的感情,尤其是那種一起征戰過沙場的、交換過性命的将士們,彼此之間簡直比親兄弟還要親。
楊昊的眼睛亮晶晶的,感激地道:“太子妃,這全虧了你,要不是你震住了那些見死不救的太醫們,他們怎麽會好心給我們的弟兄們治病?哼!大将軍昨天沒一個個地砍了他們的狗頭,算他們走運!”
若水抿嘴一笑,心想,你不知道的是,震住那些太醫們的可不光是我,你家大将軍也有一份功勞。
她見前方的山坡有一片蒼松翠林,環境極是清幽,軍士們都離那兒遠遠的,心中一動,信步往那個方向走去。
這軍營之中到處都是男子,她覺得頗不方便,難得見到有這樣一個清靜的所在,正好可以打理一下私事。
楊昊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背影,見她往山坡方向走去,張口欲叫,突然想起了什麽,又閉緊了嘴巴,目光中露出玩味的笑意來。
若水還沒有走到松林邊,已經聽到一陣潺潺的流水聲,眼睛一亮,心想怪不得這片松林如此翠綠,果然是有山泉的灌溉。
她邁步進了松林,林中并沒有道路,地上鋪滿了密密的松針,踩上去松松軟軟,她側耳傾聽,循着水流的方向走去。
轉過一個山彎,隻見眼前一片匹練似的瀑布,依山勢奔騰而下,水珠四濺,注入下方一個偌大的水潭之中,水潭的水流溢而出,彙成了一道清流無比的溪流,往山下潺潺流去。
若水沒想到在這營寨中會有這樣一個所在,又驚又喜,她走到潭邊,掬起一捧潭水,喝了一口,潭水清洌甘甜,沁人心脾,她索性蹲在水潭邊,痛痛快快地喝了個夠。
松林中濤聲陣陣,鳥鳴啾啾,安靜無比。
若水看着眼前清汪汪碧幽幽的潭水,說不出的心動。
她本性愛潔,這一路上馬車勞頓,每晚都是在小帳篷裏面合衣而眠,加上昨夜一晚上的辛勞,隻覺得身上粘膩無比,極不自在。
她豎起耳朵傾聽,沒有聽到周圍有半點腳步聲,連呼吸聲都不曾聽聞,便放下心來。
在這兒偷着洗一個澡,應該沒人會發現吧?
若水眨了眨眼,面前的潭水對她充滿了無比的吸引力,她左右張望,沒有發現半個人影。
終于大着膽子,伸手到腋下,飛快地解開了衣帶……
且說楊昊目送若水上了山坡,進了松林之中,他眼中含着笑,悠然自得地向着自己的營房中走去,剛到門口,突然門簾一掀,裏面沖出一個人來,兩人差點撞了個滿懷。
“你小子不長眼啊,差點撞歪了大爺的鼻子!”楊昊一掌推開來人,看着對方笑罵道。
“去你的!你不在練武場操練,回營房幹什麽?”打門裏出來的人正是鄭铮,他被鄭铮一推,往後退了兩步才站定。
“哈哈,我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所以迫不及待地回來告訴你。”楊昊一臉不懷好意的笑。
“什麽有趣的事?”鄭铮狐疑地打量着對方,他太了解自己這個夥伴加戰友了,一肚子的鬼心眼,索來喜歡捉弄别人,所以大家送了他一個外号,叫做“小狐狸”。
他一看到楊昊的表情,就知道這小子不知道又捉弄到了哪個倒黴鬼了。
楊昊左右張望了一下,拉住鄭铮的胳膊,把他推回營帳裏,鄭铮越發奇怪,又問了一遍:“究竟是什麽事?用得着這麽神秘兮兮的?”
楊昊“嘿嘿”一笑,把嘴唇湊到鄭铮耳邊,悄聲說道:“我看到太子妃她……”
鄭铮的耳朵猛地一動,失聲道:“太子妃她怎麽了?”
“噓!噤聲!”楊昊一把捂住鄭铮的嘴巴,賊忒兮兮地笑道:“太子妃她……去了山坡上的那個松林啦!”
“什麽?”鄭铮一下子瞪大眼睛,一手拉開楊昊按在自己嘴上的手,吃驚地道:“咱們大将軍每天早晨練功的那個松林?”
“是啊。”楊昊得意洋洋地點了下頭,笑嘻嘻地道:“我親眼看到太子妃進去的,兄弟,你說這是不是極有趣的事啊?”
鄭铮瞠目結舌地呆了半天,看着對方一臉促狹的笑容,突然氣不打一處來,上前一把揪住楊昊的衣領,怒氣沖沖地吼道:“你小子既然親眼看到了,爲什麽不去阻止太子妃?你小子這是什麽意思?你明知道大将軍練功的時候不許旁人打擾,違者殺無赦,你……你是想害死太子妃嗎?”
他氣惱地把楊昊重重往後一推,想都不想地轉身往外就跑。
隻覺得一顆心怦怦亂跳,全身的血都湧到了臉上,希望還來得及,來得及阻止太子妃……來得及阻止大将軍……
他剛剛跨出房門,猛覺得肩膀一緊,已經被人從身後抱住,楊昊的聲音響了起來,“笨蛋!别去!”
鄭铮怒火上沖,猛地回過身來,對着楊昊就是重重一拳,喝道:“都是你這小子壞事!打死你,讓你一肚子的壞心眼兒,連太子妃都敢陷害!”
楊昊促不及防,這一拳正中鼻梁,登時鼻酸無比,兩道眼淚自然而然地流了下來。
他心下大怒,暗想,男子漢流血不流淚,你這魯莽的小子居然打得我當場流淚,忒也丢人!當下揮拳還擊,兩個人在房中碰碰邦邦地交起手來。
二人的功夫在伯仲之間,素日裏早都不知道練過多少次拳腳,于對方的武功招數全都了若指掌,這一場架打下來,沒有大半天的功夫是絕對分不出勝負。
二人心中都明白這一點。
但鄭铮心情焦急,迫不及待地想制服對方,好去搭救若水,而楊昊也看出了他的心思,故意東躲西閃地和他纏鬥,就是不放他走。
鄭铮越打越是惱怒,連連怒吼:“楊昊你小子是什麽意思?不打了!不打了!我要去救太子妃!”他幾次三番想撤手不鬥,楊昊卻像隻猿猴一樣跳上跳下,和他糾纏不休。
“笨蛋!我不讓你去,是想讓你瞧一出好戲,你去得早了,這戲就瞧不成了!”楊昊閃開鄭铮的一記右拳,聳聳肩膀,一臉輕松地笑道。
“什麽好戲?你小子就是存心的,想害死太子妃!”鄭铮想起大将軍冷面無情的模樣,背上就冒出一陣冷汗,當日在酒樓上,大将軍就差點一刀劈死了太子妃。
他越想越覺得後怕,再也無心和楊昊纏鬥下去,心想拼着挨他幾下拳腳,也要趕去相救。
“鄭铮,太子妃不會有事的!大将軍絕對不會殺她!”楊昊一拳打到鄭铮的胸前,見他不閃不避,隻是想奪門而出,當下收回右臂,垂了下來。
“你怎麽知道!你小子又不是大将軍肚子裏的蛔蟲!”鄭铮氣呼呼地道。
“我就是知道!”楊昊一臉笃定地道,笑了笑,“你要是不信,咱們就一起去瞧瞧,這會兒估計好戲已經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