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黃道極佳,諸事皆宜。原本小七定下這天爲青影和小桃完婚,卻因爲冊封太子之事,不得不往後延期。
鄒太後早就派了掌管禮教的司儀嬷嬷來到楚王府,教導若水冊封之日的規矩禮數,并讓尚衣局加緊趕制若水封妃之日所穿的太子妃禮服。
她仍然不放心,派了玉瑾親自來到王府,對若水耳提面命,細細囑咐了一番,自然也沒忘了叮囑若水要多食血燕,早日爲皇家開枝散葉。
若水一一應下,心中暖暖的,這位鄒太後對自己的關心,真的如同祖母一般親厚,讓她又是感動又是慚愧。
她知道鄒太後和小七都希望自己早點有孕,可她真的不想讓這具身體在還沒有完全長成的情況下就生産,她是醫生,對這種情形最是了解不過,可卻苦于無法和身爲古人的鄒太後和小七解釋清楚。
至于她不想要孩子,她有一百個法子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做到。她現在用的是最傳統的中藥避孕良方,選用油菜子、生地、白芍、當歸和川芎等材料調成的小丸,每日一丸,可長期避孕,而且對身體沒有任何損害。
這種藥丸的好處是停服之後一個月,身體機能便會恢複,可以正常受孕。
隻是每每燕好之後,看到小七那滿懷期翼的眼神,她都忍不住一陣心虛,他常常把手放在她的腹部,信心滿滿的說,“再過十個月,說不定我就要當爹了,水兒,你說,咱們的寶寶會是男孩還是女孩?”
他一提起這個話題,若水就打着哈欠裝睡,把頭縮在他懷裏蒙混過去。
她心裏不止一次的想說,小七,我不是不想給你生孩子,隻是現在真的太早,這具身體還太小,她承受不住,而且女性最佳的生育年齡是在二十三歲,從遺傳學的角度來講,這個年齡的女性生下的寶寶大多數會得到父母雙親最佳的遺傳基因,他會集二人的優點于一身。
小七,相信我,再過幾年,我一定會爲咱們生一個最優秀最健康的寶寶。
楚王即将冊封太子的上谕頒布之後,東黎城中,處處是一片歡騰喜慶的景象,百姓們幾乎是翹首以盼着冊封太子之日的到來。
這可是東黎近五十年來傳出的第一件大喜事,百姓們雖然對将要被封爲太子的楚王并不十分了解,先前在百姓們中傳揚贊美的都是他的容貌,但近來他爲帝都百姓做下的善舉,卻獲得了百姓們的衷心愛戴。
那日若水派何管家分給受災百姓的兩大箱宮中财物,打的是聖德帝和太後娘娘賞賜的旗号,但聖德帝的上谕一出,受惠的百姓們馬上意識到,先前自己得到的那些财物分明是楚王和楚王妃賜給自己的啊,于是對二人更是感激涕零。
他們越是做了善事不欲留名,百姓們卻愈發把二人的名聲誇贊到極至。
太子冊封大典正在緊鑼密鼓的籌劃着,而姚皇後的鳳儀宮中,卻是一派悠閑。
自打君天翔被褫奪封号之後,姚皇後一直稱病,深居簡出。
當聖德帝的上谕傳遍帝都之時,自然也傳進了她的耳朵。聽到楚王即将被冊封爲太子之時,她的眼角隻是微微跳動了一下,很快就恢複了常态。
碧荷侍候姚皇後多年,對她的心态最是了解不過,見到她這般鎮定自若,不由大是奇怪。
六月初已經頗有了些暑氣,姚皇後俱熱,鳳儀殿更是早早用上了冰,宮女送上一盤冰鎮過的蜜瓜黃桃玉盞,姚皇後用小銀叉挑着,吃的很是惬意。
午時過後,姚皇後打了個哈欠,站起身往内室走去。
碧荷知道她有午睡的習慣,早就幫她鋪好了被衾,幫她寬衣,服侍她躺在那張精美無比的九鳳如意榻上,并搖了團扇,站在一旁替她扇風驅蚊。
姚皇後向外翻了個身,眼睛半開半阖,問道:“明兒就是初六了罷?”
“是。”碧荷低聲應道,手中團扇輕搖。
“這可真是一個讓人期待的好日子。”姚皇後微微閉了眼睛,唇邊露出若有若無的笑意,“本宮,真的很是期待呢。”
“娘娘……”碧荷心中一震,試探的看向姚皇後,卻見她已經閉上了眼睛,顯然是不欲向自己透露更多的信息。
碧荷心中疑惑,聽姚皇後言下之意,莫非在明天太子冊封儀式的大典上,會出現什麽變故不成?
她輕輕咬了咬嘴唇,随後神色如常,手中團扇依然不疾不緩的搖着。
服侍姚皇後多年,她比誰都知道,不該多問的話絕不能多問,要是管不住自己的這一張嘴,她也就保不住脖子上的這顆腦袋了。
晚上初更剛過,若水就吩咐廚房把爲小七準備的幾樣吃食下去溫着。
這幾天小七回來的都格外晚,每每要到三更過後,他的身影才會出現在房門口。
若水知道,他是被一大幫子翰林院使們在教導傳授禮樂詩書之道,這些都是太子所必須要學習的禮儀,比她這個太子妃要多得多,每每都弄得小七煩不勝煩。
若水剛從廚房回到卧房,一眼就看到了小七,她又驚又喜的迎上前去,說道:“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還沒吃飯吧?我馬上叫廚房送上來,都還熱着呢。”
她正要張口喚人,小七卻搖搖頭,道:“不吃了,剛剛在皇祖母宮裏吃過了。”
若水見他容光煥發,口角含笑,和前幾日煩不勝煩的模樣大不相同,抿嘴一笑,道:“那些亂七八糟的禮節全都學會了?今兒蒲掌院沒有刁難你吧?”
小七聞言,笑容一斂,瞪了若水一眼,道:“你還好意思說,都是你惹來的爛桃花,那蒲掌院自打我進了翰林院後,就沒對我有過一分好臉色,眼睛裏壓根就沒有我這個楚王爺!我知道,他到現在還爲他的兒子報不平呢!你瞧,這是他讓我背的書,他讓我今晚一字不漏的背出來,明天去拜祭祖廟的時候要我當衆背誦!”
說完,把一本厚厚的冊子丢在桌上,若水一看,更是樂得前仰後合。
那本小冊子足有三指厚,這位蒲掌院刁難小七的法子還真是層出不窮。
第一天他負責教小七學習叩拜之禮,小七回府後,兩隻膝蓋都跪腫了。
第二天又讓小七學習彈奏國樂,因爲按照東黎國的冊封習俗,太子需要在祖廟前演奏國樂,以示禮樂詩書四道皆通。雖然隻需要演奏極短的一小段,但小七天生缺乏樂感,五韻不全,一阙國樂學習了足足五天,才勉強過關。
沒想到臨到冊封的最後一天,他又想出這個法子來折騰小七。
若水簡直對這位蒲掌院佩服得五體投地,他絲毫不以小七的未來太子身份而稍有松懈,反而要求得更爲嚴格,對小七更是不假辭色。像他這種不畏權勢,敢于大膽直言的官員己如鳳毛麟角般稀缺。
小七口中雖然抱怨,心中對他的爲人卻很是贊歎。
雖然小七說他已經用過了晚膳,若水還是讓廚房送來一份甜點,這是她親手所做的玫瑰香糕,用的是新鮮玫瑰花加核桃仁,又香又酥,甜而不膩。
小七和她一樣,兩人都極愛吃甜食,兩人吃了幾塊香糕,小七便吩咐人馬上送熱水進來沐浴。
沐浴過後,夜靜人深,窗外一縷皎潔的月光透過窗紗,照在室内,顯得朦胧而溫馨。
若水微微側過頭,見小七一隻手枕在腦後,另一隻手輕輕攬着自己,卻沒有睡覺,而是睜着一雙黑亮的眸子,看着帳頂呆呆出神。
“小七,你不困嗎?早點睡吧,明兒四更不到就要起身。”若水輕聲道。
“嗯。”小七應了一聲,忽然轉過頭,看向若水,目光炯炯有神,說道:“水兒,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若水眼珠一轉,問道:“奇怪?你是說宮裏的那個人?”
“不錯!據我安插宮裏的人回報,說那個人這幾日深居簡出,并不和外界有任何來往,也不曾派人出宮送出什麽物事,安靜異常,明天我就要行冊封之禮,她怎麽會毫無異動,就讓我這麽平平安安的登上太子之位?”小七目光中露出深思之色。
“你說的不錯。像她這種心思慎密的人,不出手則己,一旦出手,就必是一招及其厲害的招數,讓人防不勝防。小七,其實這幾天我一直心神不甯,總覺得明天會發生什麽事,隻是怕你擔心,一直沒有說出口來。姚皇後她……”若水脫口說出姚皇後三字,微微一驚,坐起身來,側耳凝聽。
小七輕笑一聲,道:“放心,周圍沒人,你不需這般小心。水兒,你既然有所察覺她有所計劃,爲什麽不告訴我,咱們可以早想對策。”
若水微微搖頭,緩緩說道:“你太高看我啦,我沒你想的那麽聰明,我也不知道她的計劃是什麽,隻是有一種直覺,因爲我也是女人,如果我是她,我如果不想讓你登上這太子之位,我會如何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