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見蠱神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便走上前去,撿起掉落的竹盒,準備将蠱神收進盒中。
突然之間,他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手中的竹盒“啪”一聲掉在地上,雙膝一軟,又跪了下來。
“爺爺,你怎麽了?”小憐一聲驚呼,忙搶過去攙扶他起身,蠱王的身子卻跪在地上,動也不動,目光直直的看着地上的金蠶蠱,如遭雷擊一般。
蠱苗族人圍攏了上來,當他們看眼前的情景時,全都跟着蠱王跪倒在地,一個個張着嘴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
隻見那隻剛剛吸飽了泰波血肉的金蠶蠱蟲,竟然從背部開始腐爛,不停的流出膿水,越流越多,腐爛的位置也越來越大,膿水流到了它掙紮舞動的八隻長毛巨腿上,竟像是腐蝕性極強的藥水般,讓它那龐大醜陋的身軀在很短的時間内,全部化成了一灘膿水。
“怎麽會這樣?爲什麽會這樣啊?”蠱苗族人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人人放聲痛哭。
“蠱神……”蠱王喃喃的道,兩眼無神,流下兩條渾濁的老淚來,臉上的皺紋都變深了,像是一下子老了許多。
小憐心中反而覺得透出一口氣,像是移走了壓在心中多年的一塊大石。
蠱苗族人不知道爲什麽好端端的蠱神會變成了一灘膿水,不由都懷疑是那泰波的血肉有問題,這才害死了蠱神,人人對泰波更是憤恨之極,有人氣不過,起身提起一把椅子,把泰波的屍骨砸得粉碎。
若水往後縮了縮脖子,生怕被蠱苗族人發現自己的小動作。
她倒在那蠱蟲身上的,也不是什麽稀奇的東西,叫做化腐粉,是施行手術之前用來除掉病人傷口處的腐肉之用,她對那隻蟲子厭惡之極,便在那蟲背上灑了一點,但就連她沒想到這化腐粉居然有這般奇效,竟然将那隻毒蟲轉眼間化成了一灘膿水。
她心中隻覺得痛快,這等大毒物終于不能再爲禍人間了。
若水長長的籲了口氣,看着恸哭不止的蠱苗族人,心中說了聲,抱歉,我并不是有意要害死你們的蠱神,隻是這等禍害如果再留在你們族中,恐怕不是幸事,反而會給你們帶來極大的災禍。
“小七。”若水看了一眼彎弓對着廳内蠱苗族人的官兵們,然後轉頭看向小七,“我已經查明白了,在河裏投蠱害人的事,是那被吸成了白骨的泰波一人所爲,和他的族人們一點關系也沒有,他們都不知情,你就放了他們吧。”
“好,我明白,我不會錯抓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小七握了握她的手,叫了一聲:“青影!”
青影閃身而出,躬身道:“屬下在。”
“吩咐下去,不得放走這所宅子裏的每一個人,然後,馬上查出這所宅子的主人是誰,速來向我禀報!”
“是!”青影接令,留下一半士兵在原地待命,帶着另一半士兵搜查全府去了。
小七的目光略帶詫異的掃過小憐,顯然是奇怪小憐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那位老者就是鼎鼎大名的毒手蠱王,他是蠱苗族的族長,也是小憐的爺爺。”若水含糊其詞的說道,提也不提小憐的性别,她了解小七的脾氣,說什麽也不敢讓他知道小憐男扮女裝的事。
“毒手蠱王?”小七的眉毛一擰。
若水轉頭看了蠱王一眼,見他和族人們仍然如石像般跪在地上,動也不動,顯然金蠶蠱的死亡對他們造成了巨大的傷害,心中雖然歉疚,但她并不後悔,回過頭來對小七柔聲道:“他雖然号稱毒手蠱王,但爲人并不毒辣,他和他的族人們……都不是壞人。”
她雖然和蠱王相處的時間并不長,卻已經知道他們蠱苗族人雖然整天和毒蟲蠱物打交道,爲人卻正直善良,而且人人恪守族規,沒人像泰波那樣喪心病狂,貪圖榮華富貴。
“嗯。”小七點了下頭,他相信若水的判斷,雖然這事和他所想的有所出入,但是首惡即除,便道:“我先把他們安置在别處,這裏交給我就是,我一定會把這些作惡的人一網打盡!水兒,你累了一夜,早點回府休息吧。”聲音突轉溫柔,擡手幫她理了理鬓邊散發。
若水搖頭道:“我不累,我要和你一起,不過,小七,恐怕你要失望了,你的這張網雖大,那大魚恐怕早就溜掉了,網到的不過是些小魚小蝦。”
“你的意思是……”小七雙眉皺起。
“那條大魚比我想像的聰明的多,據我所知,這裏隻不過是他提供給蠱苗族人的一個栖身之所,他和泰波的勾結另有渠道,應該是通過飛鴿傳書,他本人應該沒有出現在這裏。”若水想到藍老二提到的鴿子和紙條,心想泰波一死,這條線索就斷了,不由得很是懊惱。
“可是他跑了和尚跑不了廟,這麽大一所府邸,豈是尋常人住的起的?相信我,明天我一定會查它個水落石出!”小七握緊了她的手,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若水輕輕一笑,道:“狡兔尚有三窟,這人心思如此慎密,不會留下這麽明顯的破綻給我們,我相信你查到的,不會是幕後的真兇!”
“那咱們這次就一無所獲?”小七急道。
“就算不是首惡,也離它不遠了,小七,你别急,就算咱們這次沒抓到他,但是能斬斷他伸出來的一隻利爪,也算得上是有所收獲,不是嗎?”若水眨了眨眼,俏然一笑,柔聲道:“你爲我擔憂害怕,也累得緊了,咱們先一起回府,明兒等青影的消息,再做定奪,好嗎?”
她這樣俏皮微笑,低聲軟語,小七又哪能說半個不字,更何況她分析得句句在理,他點了點頭,拉着她的手向外走去。
若水悄悄松了口氣,她不想讓小七在此多加逗留,也是生怕被他發現了小憐的秘密,走出兩步,她微微側頭,向小憐瞧去,卻見小憐也正怔怔的看着自己,若水說不出心中什麽滋味,咬了咬嘴唇,跟着小七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小七派人喚來青影,在他耳邊吩咐了幾句,便帶着若水直接回府。
剩下的事情,他相信青影一定會辦得井井有條。
如何審問抓到的犯人,如何安置這些蠱苗族人,完全用不到他再去操心。
兩人回到楚王府,天邊已經染上了一抹魚肚白,黎明即将來臨。
洗漱過後,小七抱着若水上了床榻,見她星眼迷離,神情疲倦,雖然有滿肚子的話想要問她,更想要爲了她的大膽妄爲而好好的懲罰她,但終是不忍心,隻是把她抱在懷裏,讓她安睡。
若水迷迷糊糊的睡了好一會兒,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她身子一動,小七就睜開眼來,問道:“睡醒了?”
“嗯。”若水的聲音帶着濃濃的鼻音,雙眼微張,隻見小七的一雙眼睛漆黑閃亮,發出逼人的光芒,完全不像是剛睡醒的模樣,輕聲嘟囔了一句:“你沒睡麽?”
“鬼丫頭!你說我怎麽沒睡!我怎麽睡得着!”小七一瞪眼,若水忍不住往後一縮,心想,要不要大清早的就這麽瞪眼扒皮的啊,自己也沒做錯什麽啊!
“你是在想那隻逃出獵網的狐狸嗎?放心,就算這次讓它跑了,下次我一定會抓住它的狐狸尾巴!”若水轉了轉眼珠,好像猜出了小七的心事。
“你才是隻最狡猾的狐狸呢!”小七沒好氣的道,“說,爲什麽把我派去保護你的人也甩了?你自己孤身犯險,你的膽子怎麽就這麽大!”
“我哪有犯險啊,根本一點危險也沒有。”若水伸了伸舌頭,咯咯笑道:“小七,你是在擔心我嗎?你難道忘了,我可是周身是毒,危險的不是我,是别人啊,再說,如果當時我不甩掉那四名護衛,怎麽能順利進入他們的巢穴,找到幕後主使呢?雖然咱們沒抓到大魚,小魚小蝦可撈了不少呢,據我猜測,那些縱火行兇的人就在他們當中!”
小七見她一副振振有辭的模樣,絲毫不認爲自己有錯,氣得拿眼直瞪她,有心想好好教訓她,讓她吃點苦頭,又下不去手。他大是煩惱,心想這鬼丫頭怎麽就這麽大膽妄爲,讓人操心!她要是什麽時候能乖乖的聽自己的話,那她也不是她了!
若水伸手兩條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烏黑清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他,那眼神如醉,看得他的心都要化了,他抿了抿嘴角,努力讓自己顯得冷傲一些,不願意屈服在她的柔情之下。
她輕輕一笑,突然湊上去,在他的唇角吻了吻,低語了一句:“小七,我真喜歡你現在的模樣,又驕傲,又冷酷。”
他的心跳了跳,挑高了眉梢,驕傲冷酷?原來她喜歡這樣的?
看來自己以前真是對她太好了,這丫頭不能寵!
他猛然一翻身,把她壓在身底,看她睡得這麽神采奕奕,精神十足,想來他要做點什麽事,她也不會拒絕吧。
小七闆起了臉,連眼睛裏的笑意都收斂了,冷聲道:“那你猜猜看,我要怎麽懲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