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小島上,兩個人影正肩并着肩,仰望着滿天繁星。
“在想什麽?”小七回過臉,見若水怔然出神,臉上有着淡淡的惆怅,伸臂攬過她,讓她倚在自己懷裏,他心裏滿滿的全是喜悅,再過不久,自己就會和她締結良緣,從此再不分離。
若水看着天空中閃爍的星辰,卻是在想,不知道若水的原身,是否化做了那天上的一顆星,今日自己所做的一切,她是否會全看在眼中?
她腦海中浮現出白天看到的那一幕,當她看到被打得像個豬頭般的君天翔,還有他那跪求哀求的醜态,心中驟然感到快意。
君天翔啊君天翔,當日若水也曾跪在你的府門前,拉住你袍角苦苦哀求,你卻對她冷酷薄情,害她羞憤自盡,如今這般滋味兒,你自己也嘗到了罷!
當日的你,可曾會想得到自己也有今日?
但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你欠的是若水的一條人命,而今天你得到的,隻是我向你讨要的一點利息,以後,我會一點一點的全部向你讨還!
她正在凝思,忽然唇上一痛,卻是被小七重重咬了一口。
她一轉頭,就看到小七放大的臉龐出現在眼前,一雙星光燦然的眸子像是冒着火。
“小七,你幹嘛咬我!”想親就親,爲啥老咬人啊,她不滿的瞪她一眼。
“以後在我的懷裏,不許你想别的男人!”小七霸道的昂着下巴,手臂一用力,登時勒得她喘不過氣來。
“我什麽時候想别的男人了?”若水好笑的瞅着他。
“别說你沒有,你的眼睛告訴我,你想了!你是不是又想那個拓跋小子了?”小七一想到這個,胸口就發堵,他的目光落在她胸前,那個小埙就像塊石頭子兒一樣,咯得他心裏不痛快。
“好吧,我确實在想一個男人。”若水的眼珠一轉,瞧着他氣急敗壞的樣子,越發想逗逗他。
“你!”小七果然怒了,孤度好看的下巴一下子繃得緊緊的。
“好了,好了,我告訴你,我想的那個人……是你三哥!”若水感覺到他的手臂都變得僵硬了,不敢再逗他,否則吃虧的還是自己。
小七松了口氣,想起白天的情形,還是有點後怕。
“以後不許你再去冒險,你也太膽大,居然拿自己去做餌,要是萬一讓他得逞……”
“你放心,我把自己保護得好好的,絕沒有讓他碰我一個手指頭。”
“可是,他怎麽會把柳若蘭當成了你?那山洞雖然黑暗,以他的眼力,他斷然不會認錯人,你這丫頭又弄了什麽鬼?”這個問題困惑了小七許久,他百思不得其解。
若水輕輕一笑,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小的瓷瓶,拔開瓶塞,弓起手心,倒出一粒透明的小丸。
“就是它的作用,小七,你要不要試試?”若水眨了下眼,笑嘻嘻地道。
那粒小丸看上去透明無害,可小七卻覺得心裏發毛。
他曾聽青影說過,這丫頭去回春堂弄回了許多毒物,什麽蜈蚣毒草獨角仙,然後回房折騰了許久,不用問,這枚藥丸定然是她用那些毒物折騰出來的東西。
“不要!”小七想都不想的搖頭道,他喜歡的姑娘哪哪都好,就是喜歡擺弄毒物讓他有點吃不消,他真怕哪一天她玩心大起,把研制出來的毒藥用在自己身上,讓自己成了她的試驗品。
星光下,若水一眼就看到了小七眼中一閃而過的那抹懼意,心中暗暗好笑。沒想到天不怕地不怕武功如此高強的小七,居然會害怕自己做出來的小毒丸。
她笑着把藥丸倒入瓶中,放回懷裏,然後看到小七偷着松了口氣的模樣,更是想笑。
“小七,我是不是很壞?”若水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柳若蘭那狼狽不堪的模樣,不由低歎一聲,輕聲問道。
“你?你是我見過的天底下最善良的姑娘。”小七好笑的拉過她的手,撫着她食指上纏繞的金針。他知道她在想什麽,他心愛的姑娘在内疚,她的心……還是不夠硬,不夠狠,“你不必對柳若蘭感到抱歉,這是她想要的,你給了她,她現在不知道多麽歡喜。”
“可是……”若水想說什麽,還是忍住了。她不想破壞這麽溫馨的時候。
她轉過臉,将頭仰靠在他的肩頭,這一刻,像是天上的星光像是都彙集在她的眼底,小七一個沒忍住,嘴唇已經落了上去,蓋在她比星光更迷人的眼睛上。
“快子時了,今夜,是我最後一次幫你驅毒,小七,你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我和你說過的話嗎?”
“記得,你和我說過的每一句話,我全都記得。”小七的眼中露出溫柔的笑意,想起二人初次相識的情景,當時他對她諸多提防,差點把她當成了敵人般對待,此時回想,隻覺溫馨無限。
“你對我說,爲了幫我驅毒,我必須時刻不離你身邊,你放心,就算是驅盡了我體内的毒,從今往後,我也會永遠陪在你身邊,再也不離開你的。”小七凝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說道。
若水卻咯咯一笑,眼珠轉了轉,“其實我騙你的!”
“騙我什麽?”小七長眉一挑,瞪眼看她。
“爲了騙你跟我回家啊,要不然怎麽會釣到你這條大魚?哦,不,釣到你這位尊貴無比的楚王殿下啊。”若水笑眯眯的道,“我要是不說得那麽嚴重,你怎麽會這麽乖乖的聽我的話,唔,小七,别鬧。”
遠處的青影再一次紅了臉。
最後一次的驅毒進行得順利無比,幾乎不到半個時辰,若水就收起金針,擡頭對小七笑道:“大功告成。”
小七幾乎不敢相信的睜大眼,折磨了自己整整二十年的蠱毒,居然就這樣好了?
“你可以試着運下真氣,看看是不是還會感到疼痛,如果沒有,說明你已經痊愈。”
小七點了點頭,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在體内運行,暢通無阻,沒有半點滞礙,而且真氣流過之處,一片暖意融融,再也沒有以前每次冰寒徹骨般的劇痛。
他兀自不放心,連着運了三次真氣,都沒有感到半點毒發的影子,終于相信,自己真的徹底擺脫那晚晚讓自己生不如死的折磨了。
他正自歡喜莫名,突然覺得心尖猛地一下抽痛,像是被人用一根細線用力一扯,忍不住輕哼一聲,眉梢微蹙。
若水正笑容滿面的看着他,見他臉色一變,笑容凝固在嘴角,“怎麽了?哪兒覺得疼?”
小七靜了下心,感覺到那股抽痛一下子又不見了,他看着若水擔憂的眼神,笑着搖搖頭:“沒事,剛才真氣走岔了道,我很好,哪兒也不疼。”
若水還是不放心,她總覺得這毒驅得太過順利,這可是位于苗疆三大蠱毒之首的碧波仙芸,她拉過小七的手,仔細地幫他搭脈,察覺他體内确實再也沒有蠱蟲,這才松了口氣,道:“小七,不許吓我。”
小七緩緩點了下頭,伸臂把她抱在懷裏,他不會讓自己有事,他要和她在一起,一輩子。
天空中,一片烏雲忽然飄過,遮住了皎潔的月華。
幾乎是一夜之間,柳丞相的府邸,一下子就變成了帝都最炙手可熱的地方。
柳府門前,車水馬龍,往來不絕,登門道賀的賓客數之不盡,王管家站在門前,迎來送往,都沒直起腰來。
柳丞相更是成爲朝中所有人羨慕無比的對象,東黎建國數百年來,還從來沒有哪一戶人家連出兩位王妃,這樣的尊榮,這樣的恩寵,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但是誰也想不到,讓所有人都豔羨無比的柳丞相,白天笑容滿面的送走道賀的賓客後,回到自己的房内,卻在長籲短歎,滿面愁容。
這樣的榮寵,他不想要。
隻要一想到二女兒柳若蘭,他就覺得胸口像堵了一塊大棉花,噎得他難受。
雖然聖德帝下了嚴旨,那日宮中發生的事,一律不得外傳,可他還是覺得在衆人面前擡不起頭來,衆人一齊恭賀他生了兩個好女兒,他卻覺得那是活生生的諷刺,他生的女兒他自己清楚,若蘭……若蘭……實在是太讓他失望了。
雖然和君天翔發生那樣的意外,她口口聲聲說自己被迷暈,這事怪不得她,但是她後來在衆人面前的表現,卻實實在在讓人看出了她的虛榮、淺薄和低賤。她那些毫無矜持、不知羞恥的話語從她嘴裏說出來的時候,他隻覺得自己的臉全被這個女兒丢盡了!
顯然,爲了能夠嫁給君天翔,能夠當上恭親王妃,她把一切都豁出去了,壓根兒就沒顧忌到他這個當朝丞相的臉面,壓根兒就沒想一想自己的身份。
回府之後,他就吩咐了王管家,繼續禁足柳若蘭,直到她下月出嫁的那一天。
柳若蘭正因心願得償而喜出望外,突然被柳丞相的這一棒打懵了,禁足?她又沒做錯事,爲何要禁她的足!
不過,她不在乎,反正再過不久,她就要風風光光地嫁給三殿下做王妃,恭親王妃,這是她夢寐以求了許久的,終于能夠夢想成真,她那一夜,在睡夢之中都被笑醒了數次,每次醒來,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這樣的好消息,她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派人通知了被關在佛堂裏的母親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