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原本打算爲自己的兒子向這位柳二小姐提親之人,也不由地打消了念頭。
柳丞相氣得臉色鐵青,目光死死地瞪着柳若蘭,如果不是因爲柳若蘭正雙手捧着茶杯在向楚王敬茶,他早就沖過去,将這個不知羞恥的女兒趕出廳去了。
卻見楚王微微一笑,伸手接過茶來,揭開杯蓋,放在鼻端輕輕一嗅,贊了一句:“好茶。”
柳若蘭被他那如春月映水般的笑容晃花了眼,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羞答答地回道:“這是剛摘下來的雀舌香,清透潤口,回味甘甜,乃是若蘭專爲楚王殿下所烹的新茶,楚王殿下喜歡,若蘭歡喜不盡。”
楚王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話一般,目光落在手中的茶杯之上,欣賞的看着清透明亮的茶湯在杯中輕輕晃動,自言自語道:“形如雀舌,色如象牙,清香高長,隻是……如此好茶,卻沾染了脂粉的俗氣,喝不得了,白白糟蹋了這麽好的雀舌香。”
說完,随手一潑,将一杯清茶點滴不剩地盡數潑在了青磚地上。
這一潑,不啻于當衆狠狠打了柳若蘭一記耳光,刹時間把她打得頭暈目眩,找不到東西南北。
衆官員們已經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位柳二小姐想上趕着拍楚王殿下的馬屁,卻不想拍在了馬蹄子上,碰了這一鼻子灰,隻怕臊也臊死了她。她也不想想楚王殿下是誰,也不掂量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真真是可笑之極!
若水更是心中一樂,瞟了楚王一眼,想起他在宮中斥責顧雙雙的時候,一條毒舌毫不留情,沒想到今兒又輪到了柳若蘭。
她素來瞧不起在女人面前逞口舌之利的男人,但不知怎的,楚王殿下的這兩次毒舌,卻無一不說到了她心裏去,讓她覺得暢快無比,痛快淋漓。
柳若蘭發了半天的懵,才恍惚感覺出來,自己被眼前這位高高在上的楚王殿下給狠狠地羞辱了。
還是當着這許多尊貴賓客的面前!
刹時間,她隻覺得無地自容,恨不得地上裂開一條大縫,好讓自己鑽了進去。
她滿臉通紅,嘴唇哆嗦,愣愣地看着楚王那好看的薄唇,怎麽也不敢相信這些傷人的字眼是從那張唇裏吐出來的。
柳丞相終于壓不住怒氣,大聲喝道:“丢人現眼的東西,給我滾下去!”
柳若蘭怔了怔,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楚王清朗的聲音悠悠響了起來。
“丞相大人,不知貴府的丫環是否都像眼前這位丫環一樣塗脂抹粉,打扮得如此俗不可耐嗎?本王好意提醒丞相大人一句,丫環就應該有丫環的本份,這名丫環身上穿的戴的,幾乎不遜于貴府嫡出的大小姐,丞相大人若是再不多加管教,可要當心後宅不甯啊。”
此話一出,數名官員再也忍耐不住,哈哈樂出聲來。
若水以袖遮面,掩住嘴角止不住上揚的笑意,同時心中暗暗詫異,他和柳若蘭不過是第一次見面,就算瞧不上柳若蘭的輕浮之舉,但說話這麽毒舌,倒像是在替自己出頭一般?隻是,他怎麽會知道自己和吳氏母女之間的仇怨呢?
柳若蘭臉色慘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丫環?
他居然把自己當成了丫環?
柳丞相被楚王這話臊得擡不起頭來,抖着嘴唇對着柳若蘭罵了一句:“逆女!還不快滾!”
楚王臉上頓時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緊接着又是一臉的歉意,連聲道:“丞相大人,罪過,罪過,實在是抱歉,本王不知這位丫環是……哦,不,這位姑娘原是丞相大人的千金,方才說話冒犯了,請丞相大人不要見怪本王才好。”
他這番故作姿态,當真是當若水看得又好氣,又好笑,不由得咬着嘴唇強忍笑意。
原來他捉弄起人來,也絲毫不遜色于自己。
柳丞相瞪着柳若蘭,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恨不得把這個丢人現眼的丫頭塞回她娘的肚子裏去。
楚王頓了頓,又面帶疑惑地道:“隻是本王沒想到,堂堂相府的二小姐居然會親自來爲本王奉茶,難道貴府中沒有侍奉茶水的丫環小厮不成?這也實在是難怪本王誤會了。”
柳丞相隻覺得顔面掃地,被楚王的這幾句話打擊得不要不要的,楚王這話明顯是在指責他:教女不嚴,贻笑大方!
他臉上的面子再也挂不住了,對柳若蘭怒喝一聲:“滾!滾回你的房裏,閉門思過!從現在開始,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走出房門半步,否則,我就打斷你的狗腿!”
柳若蘭滿腹委屈,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她現在簡直恨死吳氏了,要不是母親給自己出了這個馊主意,撺掇自己來給楚王殿下奉茶,自己怎麽會丢這麽大的人?出這麽大的醜?
她隻哭得涕淚交流,臉上精心畫就的妝容糊成了一團,那模樣,要多醜,就有多醜。
衆賓客們全都搖頭,有人忍不住小聲嘀咕道:“這柳二小姐是柳大小姐的親妹妹,怎麽二人的差距咋就這麽大捏?”
有知情的人在他耳邊悄聲道:“柳大小姐乃是柳相爺的前室夫人所出,是正兒八經嫡出的大小姐,這位二小姐的母親,原是妾室,柳相爺的前妻去世後被扶正的,話說這妾室生出來的女兒,果然上不得台面。”
先一人忍不住連連點頭稱是:“妾室就是妾室,隻知道賣弄手段勾引男人,教出來的女兒,也是如此。”
這幾人雖是竊竊私語,話聲還是傳進了柳丞相的耳中,他隻覺額頭青筋一陣暴跳,對吳氏已經憎惡到了極點,手掌緊緊握成了拳,這母女二人做出這等事來,确實如衆人所說,是該好好管教管教了。
他袍袖一拂,掃落了桌上的茶杯,沉聲喝道:“王管家!”
王管家一直侍立在左右,忽聽得相爺叫喚自己,忙躬身答道:“老奴在!”
“從現在開始,這相府的裏外事務,都交由你打理,你去告訴吳氏,讓她去佛堂住上三個月,好好地修身養性罷,這府裏的一切,就不需她操心了。”柳丞相冷着臉吩咐道,頓了頓,又加上了一句:“什麽時候她會管教女兒了,再教她出來罷!”
柳若蘭怔怔地聽着,吓得忘記了哭泣,她怎麽也沒料到會是這麽個結局!
自己被禁足閉門思過,母親被罰進佛堂,這、這天怎麽突然一下子就變了?
她扁了扁嘴巴,眨動着淚光點點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向柳丞相,哭叫一聲:“爹……”
“來人,送二小姐回房!”柳丞相擺了擺手,一眼也不看她,心中對這個二女兒失望透頂。
若水冷眼旁觀,一聲不出,心裏對這母女二人的下場沒有半點憐憫,反覺得說不出的快意。
但是,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那吳氏,就是逼死若水原身的罪魁禍首,卻隻是被罰關進佛堂,當真是便宜了她,自己決不會就這樣輕易放過這殺人兇手!
還有這柳若蘭,和吳氏一起狼狽爲奸,算計自己,活該應有此報!
兩名丫環走上前去,想帶柳若蘭出去,柳若蘭一眼瞥見若水,見她正好整以瑕地瞧着自己,唇角邊勾着淡淡的諷笑,那抹笑意就像在火上燒的一勺熱油,讓她一下子就爆炸了。
就是她!就是這個醜八怪,害得自己當衆出醜!害得自己和娘失去了爹的歡心!
全都是這個醜八怪害的!
她胸中的恨意滔天,眼中的怒火更是恨不得在若水臉上燒出個窟窿,她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手指成爪,長長的指甲對着若水的臉劃了過去。
“你這個賤人!醜八怪!你不得好死!”急怒之下,她已經口不擇言,也渾忘了這是什麽場合,自己是什麽身份。
她隻想撓破這賤人醜八怪的臉,讓她嘗嘗痛不欲生的滋味!
兩名丫環忙伸手去拉,但柳若蘭盛怒之下,力氣大得驚人,那兩名丫環竟然拉她不住,眼睜睜地看着她鋒利的指甲劃到了若水吹彈得破的臉頰前。
衆賓客們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驚呼,有人更失手打翻了茶杯,更有人把眼睛一閉,不忍再看。
以若水現在的身手,豈能讓她抓到,她直等到柳若蘭的手指馬上要劃到自己皮膚的時候,才微微側頭,避開了她如潑婦般的一抓,同時,讓她的手指勾到自己挽發的玉簪,“叮”地一聲,那枚紫玉蝴蝶簪跌落在地,碎成了兩截,她一頭青絲登時如瀑般披洩而下。
事情變起倉促,發生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衆人都沒看清楚是怎麽回事,就看到柳若蘭一抓之下,柳大小姐長發散亂,不知道是否被妹妹抓破了臉,忍不住憤而出聲。
“真真是豈有此理!堂堂大家閨秀,居然做出這等潑婦的行徑!”
“丞相大人,如此女兒,真該好好管教管教了!”
柳丞相不待衆人出聲,早就已經怒不可遏,他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抓住正準備再次撲向若水的柳若蘭,劈頭蓋臉地就是兩記重重的耳光,登時将她一張雪白嬌嫩的臉蛋打得高高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