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他臉上并無激怒之色,隻是對着柳丞相一抱拳:“柳相,告辭!”說完,對衆人一眼不瞧,目光看向若水,對她微一點頭,便邁開大步,頭也不回地去了。
衆官員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好半晌,大夥兒才不約而同地搖搖頭,頗不以爲然。
果然是太尉大人,架子就是大,柳大小姐費心費神地幫他治好了舊患,他居然連一個“謝”字也吝于出口,真真是不通人情之至,心中都爲若水暗暗感到委屈。
若水卻是眸光一閃,微露笑容。她知道似鄧太尉這樣的人,重承諾如同千金,不會輕易把感謝之辭挂在嘴上,他說領了自己這個情,便一定牢牢記在心上。
她倒并不貪圖鄧太尉會有什麽報答,隻是看到一位戎馬一生的老人,因保家衛國而損傷了身體,導緻晚年無子,心中不忍,她雖然對治愈鄧太尉并無十足把握,但隻要有一線希望,她就會盡醫者的本份,盡心竭力地去醫治,否則,就像她自己所說,若是不心存善念,治病救人,她學醫何用!
隻不過,她隐隐感覺到,這鄧太尉和那些官員們的目的明顯不同,他今天來到相府,所爲何來?
這個念頭在她心裏一晃而過,很快就被她抛在腦後。
鄧太尉一走,柳丞相就像是心頭去了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一下子放松了下來。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背上竟然出了一身冷汗,剛才那鄧太尉一副差點要把女兒吃了的表情,讓他想起來仍是一陣後怕。
自己這個女兒現在真是太大膽了,什麽話都敢說,什麽人都敢惹,自己該如何管教才好?他瞅着若水,頓時覺得頭痛無比。
隻不過,他的頭還沒痛完,忽然眼睛一睜,看向花廳的入口。
衆官員也都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目光瞧了過去。
隻見花廳門口,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妙齡少女,發髻高挽,一頭青絲梳得紋絲不亂,斜斜插着一枚碧玉攢珠钗,映得膚光勝雪,容顔嬌美,上身着一件水芙色收腰羅衣,系一條翠綠煙紗散花裙,越發顯得纖腰楚楚,不盈一握,手中捧着茶盤,上面放着一壺清茶。
衆人都呆了一呆,暗道這少女好美,雖然不及柳大小姐那般出衆,但也算得上是帝都屈指可數的俏佳人,隻是不知她是何身份。
若說她是相府貴女,她卻手裏托着茶盤,若說她是相府丫頭,她的服飾卻太過華美精緻,難不成是柳丞相的嬌寵小妾?衆官員臉上都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紛紛轉頭向柳丞相瞧去。
隻見柳丞相的眉毛跳了跳,滿臉不悅之色,皺眉道:“你來做什麽?還不快快回房,不得在此驚擾了貴客!”
那少女聞言,卻帶着腼腆的笑容走進廳來,腰肢款擺,有如風搖花枝,對着衆人屈膝行禮,“若蘭正是聽聞家有貴客,所以特來爲貴客們奉上香茶一壺。”
她一進廳中,帶來一陣濃郁的脂香粉香,登時将滿廳淡淡的花香都掩蓋了下去。
這少女正是柳若蘭。
她聽得柳丞相一開口就訓斥自己,忍不住瞪了若水一眼,暗道:憑什麽她柳若水能在貴客們面前露臉,自己隻是想進來奉個茶,父親的臉色就這等難看!
衆官員恍然,原來此女乃是柳相二千金,果然生得好相貌,和其姐有如并蒂雙姝,這柳丞相當真會生,養的兩個女兒居然都是如此美貌過人,看向柳丞相的目光不免又羨又妒。
也有一些人則細細地看了柳若蘭幾眼,露出滿意的笑容。琢磨着若是向柳大小姐求親不成,不妨把這柳二小姐說給自家兒子當媳婦。
若水卻是眉梢一挑,看着柳若蘭那張光滑細膩的臉蛋,發現她竟然在一夜之間,臉上的紅斑盡去,心中微微一驚,這水仙花球的毒性居然被她化解了。
她并未想以此毒取了柳若蘭的性命,隻是想起她以前欺負若水的種種惡劣行徑,才用這個法子小施懲戒,吓她一吓。那水仙花球的毒性并不強烈,加上又沒有接觸到柳若蘭的肌膚,隻過得十天半月,臉上的紅斑自會消退。
可如今不到十天,柳若蘭的容貌就盡複舊觀,由不得她不暗暗吃驚。這爲柳若蘭解毒之人,分明是個中高手!想不到吳氏的背後,還有這等高人。
若水心念一轉,立馬想到一事,那吳氏用來毒毀了若水面容的蠍尾之毒,定是此人所制!
想不到穿回到古代,還會遇到這等使毒用毒的高手,若水忍不住有些小小的興奮,隻是這位同行隐身暗處,是敵非友,自己可萬萬輕忽不得。她不由得暗自警惕起來。
而這柳若蘭的來意,她想都不需要想,就知道必是吳氏的授意。
且看那柳若蘭進廳之後,一雙目光就沒離開過楚王的臉,就知道她抱着什麽目的了。
這吳氏爲了能讓女兒攀上權貴,登上王妃之位,還真是出盡百寶,無所不用其極!
卻不知這楚王殿下,是否也會像君天翔那渣男一樣,爲這柳若蘭的美色所迷呢?
若水目光微眯,露出一副看好戲的神态來,惬意地端起一杯茶,輕啜一口。
柳丞相極是惱怒,卻不好當面發作,隻是用眼神狠狠地瞪着柳若蘭,希望她想起自己的身份,趕緊消失。
一個大家閨秀,不請自來,公然在一衆男子賓客前抛頭露面,她還要臉面不要?這吳氏究竟是怎麽教育的女兒,竟然連半點廉恥之心也沒有!
柳若蘭此來,卻正是受了吳氏的耳提面命,前來讨好楚王殿下的。
吳氏自見了楚王之後,就動了心思,她打聽得衆賓客們用膳之後,正聚在後院的花廳品茶賞花,楚王殿下也在其中,這可是讓女兒接近那楚王殿下的大好時機,她豈能放過?
于是親自去了柳若蘭的房中,命令她梳妝打扮,前來爲楚王殿下奉茶。
她心中早就有了盤算,這楚王殿下今日爲了柳若水那賤人做的種種,還不是看上了她那張傾國傾城的臉蛋?自己女兒的容貌雖然和那小賤人相比略有遜色,卻也是萬中挑一的美人兒,若是精心打扮了,也不會輸給那小賤人幾分,定能入了那楚王殿下的眼中。
她挖空心思終于爲女兒求得了解毒良藥,使女兒容顔盡複舊觀後,對若水更是恨到了骨頭裏,她探手入懷,摸到那包新求來的藥粉,臉上不由露出猙獰的笑意。
看你這小賤人還得意到幾時!我能毀了你一次,就能毀了你第二次!這一次,定然叫你痛不欲生,永世不得翻身!哼!
柳若蘭在鏡中看見母親臉上可怖的笑容,吓了一跳,回身叫了聲:“娘!”
吳氏回過神來,拍了拍女兒的肩,“乖蘭兒,聽娘的話,娘不會害你。”
“娘,可是女兒喜歡的是恭王殿下,不是這個什麽楚王,女兒不想去。”柳若蘭扭身扯着吳氏的衣袖,輕輕搖晃。
吳氏眼眸一厲,猛地甩開衣袖,斥道:“你若是想登上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的寶座,就乖乖聽娘的吩咐行事,否則,我就當沒生你過這個女兒!我吳氏的女兒,豈能沒有半點出息!”
柳若蘭一驚,從吳氏的話中聽出了什麽,小心翼翼地問道:“娘,您的意思是……”
“你什麽都不必問,你隻要記住,娘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爲了你好!”吳氏緩和了下口氣,滿意地看着女兒鏡中的容顔,“快去吧!楚王殿下見了你這般花容月貌,定會喜歡得不得了。”
柳若蘭再是不願,也經不得吳氏再三催促,隻好端了一壺泡好的香茶,袅袅娜娜地來到後院花廳。
她進了廳中,先是瞪了若水一眼之後,目光就悄悄在廳内搜尋開去,想瞧那個讓母親誇到天上去的楚王殿下,究竟是什麽模樣。
她幾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幾株修竹翠葉旁的楚王,登時看直了眼,身子一抖,手中捧着的托盤都險險掉了下來。
她從來沒想到過,這世上竟然有這般好看的男子。
她曾以爲三殿下的容貌已經是舉世無雙,可是和眼前的這位楚王殿下比起來,就如同明月與燭火,三殿下一下子變得黯淡無光。
她驚喜交集,含羞帶怯地走上前去,把手中的茶盤放在一旁的石桌之上,親手倒了一杯茶,雙手奉上,莺莺呖呖地道:“七殿下,請用茶。”
她的聲音嬌柔婉轉,果真是比黃鹂鳥兒的叫聲還要好聽,楚王的眉梢一動,擡起眼來,一雙烏墨湛然的眸子向她瞧去。
柳若蘭被他那攝人心魄的眼光一瞧,隻覺得臉紅心跳,連呼吸都不順暢了,一張臉蛋羞紅得像是盛放的薔薇,雙手微微發顫,竟然潑了幾滴滾燙的茶在手指上,她卻渾然不覺,目光癡癡地看着楚王,連眼睛都舍不得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