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若水說話的這一會兒功夫,她已經開始在腦海中開始構思。
“誰先來?”夏千秋眉梢一挑。
“随意。”若水滿不在乎地道。
比做詩,她是半點不會,但,從小到大,她背過的唐宋詩詞着實不少,随随便便就能背上十首八首的詠花詩,這夏千秋縱是有曹子建之才,隻怕也要甘拜下風。
“既然這比做詩是我提議的,那就我先來吧。”若水掃了夏千秋一眼,見她明顯松口氣的模樣。
誰都知道,這般比法,自然是誰先誰吃虧。
若水站起身,伸手指着湖中的一株并蒂蓮花,微笑道:“這并蒂雙株倒也好看,我就以它爲題,詠一首蓮花詩吧。”
在衆人驚異的目光中,若水輕輕跨出第一步,她銀白色的長裙曳地,随着她的走動,如水波潋滟,款款生姿,整個人就像一朵出水芙蓉,亭亭玉立,纖塵不染。
衆人都瞧得呆了,心道,這姑娘還詠什麽蓮啊,她自己不就是一朵超凡脫俗的絕世清蓮麽!
若水長睫閃動,口中吟道:“碧波池裏葉田田。”又跨出了第二步,“一本雙枝照清泉。”跨出第三步,将剩下的兩句一次念完,“濃麗各妍香各散,東西分豔葉相連。”
三步成詩,震驚四座!
且不說聖德帝,姚後和韋妃是何等驚奇,連就那些飽讀詩書的少年郎們聽了,閉着眼睛細細品味,最後都得出一個“妙”字。
這種因景而作的詩句,最是難得,而更難的就是,若水隻走出了三步,竟然就完成了一首詩。
少女們有些聽不懂的,紛紛睜大眼,向周圍人打聽若水的這詩做得如何,聽得懂得則一臉震驚,尤其是夏千秋,她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瞪着若水。
若水笑微微地回座,其實這首詩後面還有四句,她卻想不起來了,反正目的已經達到,隻要看着夏千秋那目瞪口呆的模樣,她就爽快。
不就是比做詩嗎?她記得的詩還有一肚皮,夏千秋,你盡管放馬過來,本姑娘接着。
若水笑吟吟地瞅着夏千秋,目光中蘊着得意,還加點挑釁,隻氣得夏千秋絞緊了手中的帕子,腦子裏好不容易攢出來的一點詩意,瞬間跑了個精光。
“夏姑娘,該你做詩……了。”若水故意把那個詩字念得長長的。
夏千秋隻見衆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自己身上,越發的緊張,腦海中一片空白,别說做詩了,就連話她都說不出來了。
“我……認輸。”夏千秋遲疑了良久,終于咬了咬牙,從齒縫中擠出三個字來。
她知道自己在七步之内,絕對做不出像若水這樣水平的詩句出來,既然如此,倒不如藏拙,幹脆認輸,免得自己絞盡腦汁做出來的詩句,被若水的這首詩比得成了土渣渣,她自己更成衆人口中的笑柄。
衆人一片嘩然。
帝都有名的第一才女夏千秋,居然主動認輸?還輸給一個半點才名也沒有的醜女?
這簡直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嘛。
可偏偏在衆人的眼皮子底下發生了。
“夏姑娘,承讓了。”若水怡然自得的拈起一枚葡蘿果,送入口中,這異域進貢來的奇果,味道果然非比尋常,她吃得頗爲津津有味。
“孟姐姐,你也嘗嘗,這果子當真是好吃。”若水将果子端給孟依雲。
孟依雲含笑看着她,心中很是爲她驕傲,兩個少女頭碰頭地湊在一起,旁若無人地吃着水果,說着悄悄話。
隻瞧得姚惜惜和夏千秋眼中一陣一陣地冒火,兩人都想不明白,這柳若水和去年相比,簡直像是換了個人一般,去年的她,空有美貌,可今日百花宴上的若水,就像一顆發出璀璨光華的明珠,時時刻刻都吸引着衆人的目光,讓人無法忽視。
姚皇後的面色一僵,她瞧得清楚,聖德帝看向那柳若水的目光滿是激賞之意,難道……她心中忽然浮起一個不祥的預感,再瞧一眼蔫頭蔫腦的姚惜惜,隻恨侄女實在是不争氣,竟然讓那柳若水生生地搶去了光彩,出盡了風頭。
不行!說什麽也不能讓那柳若水奪得了今年的花魁,她絕不容許任何人,破壞她的好事!
姚皇後的目光在場下的諸位少女們臉上轉了一圈,鎖定了目标,她挑起唇角,溫和笑道:“顧大小姐,一年未見,不知你的畫技可有長進?本宮倒想瞧瞧,你今年要爲這百花之宴,獻上一幅什麽樣的佳作啊?”
顧雙雙斜睨着若水,正一臉忿忿之色,她雖和姚惜惜不睦,卻對若水更無好感,看着她今日在禦宴上又是起舞引蝶,又是三步成詩,簡直成了所有人目光的焦點,她就來氣!
哼!會跳舞,會做詩,有什麽了不起?你可敢跟我比畫畫麽?
這句話憋在她嗓子眼裏,幾次三番想說出口來,卻找不到一個好時機。
就在這時,皇後娘娘親口垂詢,顧雙雙心中暗喜,立馬站起身來,躬身道:“臣女觀這滿湖清蓮,異時而開,很是奇異,想将此情此景,畫于紙上,留傳下去,好教世人皆知楚王奇才。”
顧雙雙正值二八年華,情窦初開之時,自打楚王出現,她的目光就再也不想從他的臉上移開,從見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心突然怦然而動,這樣絕世的容顔,仿佛在夢中見過。
她不敢多瞧,尤其怕被楚王發現,少女情懷總是喜歡遮遮掩掩,卻總在若有若無的目光中注意着他的一舉一動,越瞧越是心愛,至于楚王腿上的殘疾,她一點也不在乎。
她自信,憑自己的相貌家世,還有出衆的才華,定能獲得楚王的青睐,卻不想,看起來超凡脫俗的楚王,從來不将任何人瞧在眼裏的七殿下,竟然總是将目光投注在一個人身上,這個人不是别人,就是顧雙雙她壓根瞧不在眼裏的帝都第一醜女,柳若水。
這叫顧雙雙如何能服?
且不說她天性好勝,她可以輸給在場的每個人少女,唯獨柳若水不行。
一個醜女,竟然也想奪去楚王殿下的傾心?竟想奪得這百花之宴的花魁?她憑什麽!
眼看着奪冠呼聲最高的姚惜惜和夏千秋相繼在若水手下铩羽而敗,顧雙雙心中暗喜,這豈不正是自己出頭的大好時機?
她等待這一刻,實在等得太久。
她正要借機而起,一舉引起楚王的注意,同時也給那柳若水狠狠一個教訓。
顧雙雙笑得自信滿滿,她不但要畫下這滿湖奇景,更要繪出楚王的絕世之姿,她就不信,楚王見了她的畫作,會對她無動于衷。
“好,顧姑娘竟然如此有心,本宮很是欣慰,隻不知,顧姑娘是隻畫這滿湖的荷花呢,還是将咱們這些賞荷之人也一并入了畫中?”姚皇後笑得雍容高貴。
“皇後娘娘人比花嬌,臣女極是仰慕,隻望陛下和皇後娘娘開恩,容許臣女将陛下與娘娘的真容現于畫卷之上。”
若水暗暗點頭,不得不說,這顧雙雙拍馬屁的功夫高出姚惜惜何止一個檔次。
這記馬屁一拍,聖德帝和姚皇後都覺得十分舒服,二人對視一眼,都對着顧雙雙微笑點頭。
“楚王殿下,雙雙有一不情之請,懇請楚王殿下成全。”顧雙雙的聲音嬌美清脆,宛如出谷黃鹂,人人聽在耳中,都覺得很是舒服。
有少年被顧雙雙這甜美的聲音打動,向她投以注目,卻見她一雙妙目緊盯着楚王,一臉迷醉之色,心裏登時灰了,眼神黯淡了下去。
顧雙雙屏氣凝神,心怦怦直跳,等着楚王回答。
哪知楚王對她瞧也不瞧,對她說的話更沒有絲毫反應,一雙寒墨般的雙眸微微低垂,把玩着手裏的貓蝶杯。
顧雙雙就不明白了,自己明明比那個破杯子好看十倍,百倍,千倍!可楚王的眼神竟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像自己是個醜八怪一般。
不,自己連那醜八怪柳若水都不如。
她瞧得清清楚楚,楚王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對場中的衆少女從來不瞧,卻偏偏隻瞧了一個人,就是那柳若水。
殿中的氣氛略顯尴尬,顧雙雙眼巴巴地等着楚王回答,楚王卻恍若不聞,睬都不睬她,隻窘得顧雙雙滿臉通紅,站在那裏手足無措,聽得衆少女們在身後輕聲嗤笑,她死死咬着唇,眼淚都快出來了。
還是君天翔看不過去,出來打了個圓場道:“顧姑娘,你有什麽請求,盡管說出來,我七弟是最疼惜人不過的,他定然應允。”
他心裏隐隐感覺到,他這個相隔五年未見,同父異母的弟弟,似乎對他看中的獵物有了興趣。
那可是他的禁脔,他絕不容許任何人,從他的手中奪走。
這個顧雙雙瞧上去對七弟十分傾心,他心念一動,暗想不如順水推舟,将這二人湊成一對,也少了一個觊觎他寶貝之人。
說起來,這柳若水,倒還真是個寶。
去年的自己,隻是惑于她的美貌,可如今的她,竟出落得這般的光彩照人,聰慧靈動,讓他移不開眼珠子,渾然忘了她那一張醜臉是何等可怖。
她越是光彩奪目,他就越想把她擁爲己有,他一定要把她弄到手,把她永遠,永遠地禁锢在自己身邊,狠狠地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