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若水在錦帷裏翻了一個身,低低的咳了兩聲,緩緩開口,聲音裏有一絲暗啞,“妹妹,請坐,多謝妹妹關心,還記挂着姐姐,我昨兒個受了點風寒,現在頭疼得緊,沒有出去迎接妹妹,還請妹妹不要生我的氣才好。”說完又是輕咳兩聲。
風寒?
柳若蘭原本想坐在床沿上的屁股馬上擡了起來,站在床邊面色猶豫。
“咳咳咳,”帳子裏的若水咳個不停,她的嗓子确實很不舒服,卻是被柳若蘭身上那濃郁的熏香熏的,“妹妹請坐得離我遠一點,不要讓姐姐身上的病,過到了妹妹身上,那就不好了。”
話一出口,就看到柳若蘭的身子迅速離開了床邊,坐到了三尺之外的一把椅子上。
若水肚裏暗暗好笑,咳得卻更加兇了。
柳若蘭扭扭身子,有些坐不住了,尋思着是不是要先回避一下,這醜八怪病得這樣重,可别傳染給自己才好。
“姐姐,你咳得好生厲害,看樣子病得不輕啊,妹妹這就去禀報母親,爲姐姐請大夫前來醫治。”柳若蘭打起了退堂鼓,站起身來,貌似關切的說道。
若水暗自搖頭,這個柳若蘭實在太菜了,一個小小的風寒就吓得她退避三舍,她還想打聽一下她來找自己的目的呢。
“妹妹,姐姐這病……不算什麽,還是不要驚動夫人了,免得她老人家爲我擔心,這樣會讓我更不安心的。數日沒見妹妹,不知妹妹過得可好?我、我想見見你……”若水在帳子裏壓低了嗓子輕咳,伸出手來,撩開了帳帷。
柳若蘭下意識的看了過去,一看到若水那依然是紅斑疙瘩遍布的臉,心中突的一跳,趕緊轉開眼去,壓根兒就沒注意到若水的模樣是不是得了風寒。
“姐姐還是安心躺着休息才好,都怪妹妹,不知輕重,竟然打擾姐姐養病,是妹妹的不是。”她裝模作樣的上前兩步,卻依然離床遠遠的。
若水一伸手,突然拉住了柳若蘭的一片衣袖,把柳若蘭吓了一大跳,手臂一動就想甩掉,強行忍住,臉上露出了掩飾不住的嫌惡之色。
若水看在眼裏,心中暗笑,心道,索性再讓你更惡心一下。
她輕輕拉動衣袖,仰着臉對柳若蘭露出讨好的笑,“妹妹,姐姐得了這病,你不會嫌棄姐姐吧?”
“姐姐這是說哪裏的話,妹妹怎麽會嫌棄姐姐呢?”柳若蘭随口應着,眼珠亂轉,尋思着脫身之計。
“那就好,這才是我的好妹妹……咳,咳!噗!”若水猛地大咳起來,隻咳得彎下了身子,突然一張口,吐出一口濃濃的唾沫,正落在柳若蘭的衣袖上。
哎,真是可惜,可惜自己沒有得病,原想賞她一塊濃痰的,卻隻吐出來一口唾沫。
就這一口唾沫已經驚得柳若蘭花容變色,“啊”的一聲尖叫起來,一臉驚恐的盯着被吐髒了的衣袖。
有那麽恐怖嗎?不就是一口唾沫,又不是一條毒蛇!若水不屑的扁扁嘴。
柳若蘭恨不得立刻拿剪刀剪掉那塊髒掉的袖子,她使勁掙了掙衣袖,若水卻抓得更緊了。
“哎喲,妹妹,姐姐一個沒忍住,居然弄髒了妹妹的衣衫,妹妹,快脫下來,姐姐馬上讓小桃去幫你洗幹淨,妹妹,你要是不嫌棄,就先換上姐姐的衣服吧?”若水仰起臉,一臉的歉意讨好。
“你、你……我、我……”柳若蘭咬了咬牙,終于把衣服脫了下來,換上了若水的一件舊衣。
她看着換上身的那件不起眼的外衫,隻覺得渾身都不舒服,像是爬滿了毛毛蟲,連坐也不想坐了,隻想馬上離開。
“姐姐,你、你病得當真沉重,妹妹我還是立刻去爲你請大夫好了。”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站起身來,也不待若水出聲,急匆匆的便走,生怕若水會一不小心,再吐她一口唾沫。
“……妹妹……咳……”身後傳來若水虛弱的呼喚夾着痛苦的咳聲,柳若蘭身子一顫,腳下走得越發快了。
真是沒用!若水鄙夷的看着像逃一樣離開房間的柳若蘭,嗤笑一聲。就這點子伎倆和承受力,也敢來自己面前演戲?
倒真是可惜呢,也不知道她來找自己到底有什麽目的,若水摸了摸鼻子,坐起身來。
被柳若蘭這麽一鬧,她的睡意倒是跑了個無影無蹤。雖說柳若蘭來這一趟,說的全是空話假話套話,連一點有實質性的内容也沒有,但若水倒判斷出一件事,她中的這蠍尾毒……和柳若蘭無關,但她一定知情!
柳若蘭的這點膽子,也就比針尖大一點,一點點的風寒,一小口的唾沫就能吓得她落荒而逃,讓她下毒?她還當真不敢!
那麽這個下毒的人是誰……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若水輕輕一笑,披衣下地,看着地上被柳若蘭像丢垃圾一樣丢在地上的錦繡衣裙,心中一動,一個念頭浮了上來。
她仔細端祥着鏡中的容顔,嘴角的那抹淺笑變成了冷笑。
很好,這副容顔是拜她們所賜,她若是不好好的回敬回敬,豈不是枉稱了她這“毒醫”二字!
隻不過……這事兒不急,她唇角勾着輕笑,既然知道了下毒之人是誰,那自己就慢慢的陪着她們好好玩玩吧,就像貓兒捉住了鼠,哪舍得一下子弄死呢!
且讓她們再蹦哒幾日。
她屈指一算,距離四月十五的百花盛宴己不過十餘日,自己可真得要抓緊時間了。
賺錢、解毒、練功,還要爲自己準備點道具……如此一想,她在房裏一刻也坐不住了。
想一想今天已經是第三日,當時在翡翠閣訂制的金針應該已經打造完成,當下叫了小桃進來,二人收拾停當。
“小姐,這玩意兒我拿出去丢掉吧?”小桃一眼就認出來地上扔的那件寶藍色燦爛得像孔雀一樣的衣裙,正是剛才柳若蘭進來的時候穿的。
柳若蘭方才就像一隻驕傲的孔雀,趾高氣昂的進了小姐的閨房,走的時候卻換上了小姐的舊衣,活像一隻被拔光了毛的錦雞,灰溜溜的落荒而逃,顯然是在小姐這裏吃了個癟。
她心中一直勁的叫好,這會兒看到柳若蘭的錦衣就像看一塊破抹布一樣,恨不得丢得遠遠,别在這兒礙眼。
“不急,留着它還有大用處呢。”若水微微一笑,擡腳輕踢,把那件髒衣踢進了床底,“回來再告訴你。”
“是,小姐。”小桃現在對若水已經崇拜得五體投地了,一看到若水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她就知道二小姐絕對要倒大黴了。
若水帶着小桃出了房門,走到圍牆邊下的狗洞口,貓腰瞅了瞅,見牆外靜悄無人,當下對小桃招招手,身子一躬,就往洞口鑽去。
突然覺得衣領一緊,身子已經被人提了起來,緊跟着耳邊“呼”的一聲風響,她騰空而起,又輕輕巧巧的落在了地上。
若水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準是小七。
她原打算和小桃二人偷溜出府,不去驚動小七。因爲她隻要一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居然光光溜溜的被小七看了去,她就覺得臉上一陣燥熱,饒是她再大方,也禁不住的心虛。
看來自己的偷溜行動被小七發覺,他又像個影子一樣,陰魂不散的尾随着自己,若水真不知道該誇他好呢,還是罵他好。
當初是自己要求小七貼身護衛自己的,自己巴不得他寸步不離身邊,可此時他當真一刻也不離開自己了吧,她卻覺得自己在他面前一陣陣的心虛,不敢面對他。
若水垂着頭,盯着自己的鞋尖,小七高大的身形被陽光拉出了一道濃黑的影子,正正的映在她的鞋面上,一動不動。
三個人直挺挺的立在牆外的青石街道上,不說,不動。
小七一如既往的沉默,仰着頭,木闆闆的臉沒有表情,眼睛投向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麽。
若水卻一反平日的常态,低頭耷拉腦袋的,那眼睛就沒離開過自己的腳尖,還時不時的拿腳虛踢着地上壓根兒不存在的小石頭子兒。
小桃好奇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她好像感覺到了什麽,這小七和小姐之間,似乎是發生了啥事?聰明的她立刻閉緊了嘴巴,眼珠骨溜溜的轉着,一副瞧好戲的模樣。
三人沉默了好一會兒,終于,若水調整好了心态,擡起頭來。
“嗯……啊,小七來了啊,嗯,你昨夜睡得晚,嗯啊,小桃說,還是不要打擾你休息了,所以……我們準備兩個人出去。”若水的眼光瞟來瞟去,就是不敢去看小七的眼。
小桃忍不住對自家小姐翻了個白眼,居然當面撒謊,自個兒什麽時候說過這話了!
“是啊是啊,我說的,是我說的。”盡管心中鄙視,小桃還是盡職盡責的幫若水圓謊。
“……走吧。”小木還是那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壓根兒看不出有絲毫的異樣,平靜的說道。
小七那副淡然的樣子倒讓若水的心靜了下來,是啊,自己心慌個什麽勁兒!不就是被個男人看光光麽,自己也沒吃虧呀,馬上就看了回來!當然,人家看的是脫衣版,她看的是濕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