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滴随着逐漸昏暗的暮色,噼噼啪啪的砸落下來,打的路邊的草葉一上一下,街上難見行人蹤迹,即使有那晚歸的,也會尋地方避過這一場短暫的暴雨,可偏偏街頭卻傳來啪啪的踩水聲,顯是有人冒雨狂奔。
這是湘西的一個小鎮,統共也就這麽一條街,暮色昏沉的時刻,加上暴雨傾盆,兩邊的店門早就關閉,隻有那麽一兩個還亮着昏暗的燈光。
豐陽滿身的狼狽,身上到處都是擦傷淤青,衣服破成一條條,染着血色,這都是在山中擇路狂奔的後果,可豐陽卻不得不拼命朝前跑,後面跟着的那隻紅眼烏鴉,已經将他的兩個同伴盡數啄死,将腦袋吃的隻剩骷髅,也幸虧有那兩個墊背,豐陽才能逃到這小鎮上來。
本來想着鎮上人多,合力能将這怪物殺死,那裏料得到暴雨傾盆,家家戶戶閉門不出,再說就是沒有暴雨,難道就有人出來幫忙不成,隻不過是豐陽一廂情願罷了。
豐陽年方十七,正是年輕氣壯的時候,但狂奔了幾十裏路,此時也覺得頭腦發昏,精疲力盡,兩條腿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耳邊那紅眼烏鴉啼喪一般的怪叫聲越來越清晰,他卻連回頭的力氣都沒有,撲通一聲栽倒在一家還未關門的小店門口。
“哇、哇、、、”烏鴉特有嘶啞般的叫聲傳來,随後一隻巨大的烏鴉,這隻烏鴉足有兩尺長短,渾身蒸騰起一股若隐若現的血色霧氣,顯得兇狠詭異,從雨中飛出直朝倒在地上的豐陽撲去。
“去。”紅眼烏鴉的雙爪眼見就要抓破豐陽的頭顱,忽然從店中飛出一道青光,隻聽噗嗤一聲,紅眼烏鴉被青光穿破頭顱,如同破了氣的皮球,血霧連同身體一起收縮,待落到地上,已經變成普通烏鴉大小。
“原來是一隻剛剛凝聚妖氣的烏鴉,連精都算不上,憑白髒了老子的青松。”從店中走出一個人來,年紀也不如何大,不過二十許的模樣,模樣平和,可說話卻老氣橫秋,霸氣側漏。那擊殺了烏鴉的青光飛了一圈,依舊鑽進店裏,落在店中一株盆栽松樹盆景上,原來卻是這株松樹上的一根松針。
“你這小子碰到老子,也算你有造化,老子今天心情好,就救你一救。”這人瞧了豐陽一眼,伸手一抓,提起地上那隻死烏鴉,又一把抓住豐陽的後頸領,一樣提進店裏去了。此時天際一道雷霆閃過,照亮了這店的招牌,卻是一家紋身店。
豐陽一直都是清醒的,隻是全身疲軟,張嘴的力氣都欠缺,被店主一把扔在紋身台上,好不容易攢出來的點力氣幾乎被摔散,不由得痛呼了一聲。
“叫個卵子,再叫把你嘴封起來。”店主罵罵咧咧的吼了一聲,拿了一根鐵筆出來,這鐵筆可是實打實的鐵筆,烏黑的鐵做的筆杆,就連那毛筆絲的筆頭,隐隐泛着金屬的光澤,居然是極細的金屬絲攢聚而成。
店主一把将鐵筆戳在那死烏鴉身上,就手攪了一攪,就将烏鴉的屍體攪得粉碎,化成黑紅相間的一團肉醬,看的豐陽眼睛直抽搐。
“老子從來不幹賠本買賣,今天發善心還是頭一次。”店主嘟囔了一句,将吸滿了肉醬的鐵筆提起來,左手搓了一個響指,指尖便冒出一團綠油油的火焰,店家将鐵筆在火焰上一撩,那綠油油的火焰溫度驚人,連噼啪噼啪燃燒油脂的聲音都沒有發出,就将那滿筆的肉醬燒成一團黑煙,卻依舊附在鐵筆上,絲毫不散開。
店家走過來,也不問豐陽的意見,左手一把把豐陽胸口的衣服撕開,右手鐵筆伸出來,在豐陽胸口劃了一劃,豐陽還沒搞清楚怎麽回事,那店家就丢掉鐵筆,一把拎住豐陽胸口,就手一丢,叫道:“滾吧。”
豐陽被店家抓住,隻覺得一股大力湧來,身體絲毫不能自主,匆忙間隻看到被店家丢掉的鐵筆上那團黑氣已經不見,還沒琢磨明白怎麽回事,随着店家一丢,撲通一聲,豐陽頭朝下,屁股朝上,摔了一個狗啃屎,濺起滿臉的泥水。
“咦,我居然沒事。”頭朝下摔下來,按理說最輕也是一個脖子歪,可豐陽晃了晃腦袋,除了有點痛,居然沒别的事,而且渾身雖然依舊虛弱,卻已經沒有那種疲憊若死,好像耗空精力的感覺。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若有機會,豐陽必有所報。”雖然那店家的态度惡劣至極,但豐陽卻明白這店家是救了自己的性命,勉強聚攏身子,朝着裏面的人影五體投地拜下去,磕足了九個響頭,擡頭起來,店裏的燈已經關了,連個哼聲都沒放出來,那店主雖然救了豐陽,卻絲毫不在意。
豐陽癱坐在泥地裏好一陣子,才恢複一點力氣,爬起來,狼狽不堪,好似乞丐一樣,朝街道上一家店鋪走去。
旅店裏電燈映着橘黃中偏帶着熾白色的光芒,就着衣櫃上斑駁的鏡子,豐陽撩開衣服,看着胸口的烏鴉圖案,久久不語。這烏鴉圖案通體漆黑,也沒怎麽精細刻畫,粗粗的幾筆,好似孩童塗鴉,偏偏卻有一種栩栩如生的靈性。
看到這漆黑的烏鴉,不知怎麽,豐陽就想起被高人攪成肉醬,又燒成黑煙的烏鴉,以煙爲墨,可不就是畫了身上這個圖案。
思索了一陣,不得要領,豐陽也懶得多想,比起自己那兩個驢友,自己撿回一條命,已經是天大的幸事了,撸開右手手臂,小臂上有一塊鳥卵大小,青色的痕迹,好似胎記一般。
豐陽今年十七歲,是江城大學藝術系大一的學生,在網上認識的兩個驢友的攢動下,又趁着是十一長假結夥來湘西自助旅遊。
湘西氣候潮濕,多深山古林,毒蛇蟲蟻數不勝數,自古就是巫蠱詭異之術的發源地。三人進了深山,夜幕降臨的時候尋了一個荒僻的山洞夜宿,洞中有一窩烏鴉,兩個驢友嘴饞,掏了鳥蛋煮了一鍋蛋花湯,唯一一個石卵怎麽敲都敲不碎,便丢給豐陽。豐陽三人被烏鴉追殺的時候,豐陽還抓着這石卵,那料到這石卵着了鮮血,居然化進豐陽的皮膚裏去,變成了胎記印青,連紋身店那個高人都沒發現。
豐陽一身狼狽的回到旅店,店家并沒有爲難他,雖然錢包什麽的丢了,但出去的時候是交足了一周的房錢的,回到旅店,豐陽顧不上梳洗,先是扒開衣服瞧那紋身店的高人在身上畫了什麽。
他和兩個朋友趁着放假來湘西旅遊,就住在這條街上的旅店,白天上山遊玩,哪想到碰到這種殒身大禍,他現在雖然形如乞丐,但臉還是原來那張,湊上去,就算被店家趕出來,腆着臉皮說說好話,想着好歹能把房間行李裏的衣服拿一件出來,賴以裹身。
至少他還活着。現在這種情況,想些有的沒的也沒什麽意義。
對于那兩個驢友,倒不是豐陽冷血,隻是豐陽跟他們認識不久,彼此之間挺熟悉,但對方家人什麽,卻一點都不了解,客死異鄉,報信都不行,隻能交給警察叔叔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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