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淩定太原,搜攏了不多的軍馬,就将女真人兵鋒死死堵在宜芳,陣斬女真大将哈魯鈍,斬三千餘級,戰局已然轉危爲安!
如此威勢,如此果決,如此殺伐,讓那些起了心思的諸公,無不覺得脊背涼,在沒有看到楊淩真正敗事的時候,一時間隻能老實随軍而動,楊淩但有所命,隻有聽從!
可心中恨意,也是越來越深,擅殺士大夫,此人若是打赢此役,地位穩固,這天下還能是大宋的麽?到底要怎樣,才能徹底扳倒這個楊淩,将他碎屍萬段,捧日軍行進度,也驟然加快,人喊馬嘶,擁着禦駕,直向太原。
隊列當中,湯懷一身重将袍服,旗号就在禦駕不遠處,始終保持着緊盯着趙家諸人的姿态,數十騎排開大隊,趕到楊淩身邊,領頭之人,正是羅候,看到羅候趕來,湯懷一笑:“羅大哥,看到俺傳過來的晉王最新号令了?”
羅候點頭,楊淩後續傳來的号令并沒什麽複雜的,就是催促捧日軍加快行進度,盡快趕往太原,并且在沿途留置一定可靠人馬,确保後路無憂,且通傳了最新的軍情,韓世忠已經快要抵達太原方向,楊淩也調盧俊義率部趕往太原。
這個架勢,就是要集中兵力,準備和女真西路軍決戰了,湯懷問道:“羅大哥做如何想?”羅候歎氣:“還有什麽好想的?陣前拼命厮殺就是,隻要俺們能踏實的打上這一仗,不要再有人生出什麽事情來!”
湯懷一直跟随在楊淩身邊,楊淩在汴梁撥動的風雲,湯懷全都親身參與其中,對大宋朝中人物到底是個什麽樣的貨色早就不抱什麽幻想了,當下隻是冷笑一聲:“且随他們,到時候就算跳出來,晉王終究也會掃平他們!大哥,我隻相信,氣運正在晉王!”
羅候苦笑,他未曾親身體驗過楊淩在汴梁的手段,沒有湯懷那般的信心,這些時日掌握捧日軍,比起在燕地的時候還要辛苦十倍,本來就顯老的面容現在越的憔悴起來。
這是國戰啊!難道兖兖諸公,都不明白這個道理?讓俺們願意與鞑虜血戰之人,安心的打一場死戰都不可得?晉王帶領俺們,也是爲汝等而戰啊!這傾危天下,若無晉王,又将是何等樣的一個局面?一向不大愛出惡言的羅候,長歎一聲,磨着牙齒道:“快點趕到太原罷,哪怕上陣拼命,也比看到這軍中各色人等要強!晉王斬殺怯懦之輩,實在痛快!”
在同樣的夜空下,殘破的宜芳城中,無數火把閃耀,無數女真軍馬肅然站立,血腥之氣随着夜風送來,将原來大宋岚州州治所在,變成了仿佛無數惡鬼林立的地獄一般。
此城比宜芳略大,夯土城牆也顯得很完整,城垛戰樓等等防禦設施一應俱全,引岚水而入的護城壕溝甚而都比宜芳城下的寬深一些,畢竟此間是岚州州治所在,可是就是這樣比宜芳要堅固許多的城防,卻不戰而棄,淪入女真軍馬的掌握之中。
不過短短的時日,宜芳城内已經是一片殘破景象,所有房舍之内,都塞滿了女真軍馬,那些蒼頭之類的輔軍就在街道中搭建帳篷而居,所有家具陳設,都被劈碎了燒火,甚而連庵觀寺院中寄頓的棺木都是一般下場。
而城外就是依附于女真的部族軍肆虐的所在,從晨至晝,宜芳城外每處村莊市鎮都是煙柱騰天而起,從來未曾消散過,岚州被女真所擄掠的百姓,精壯大多數被驅到宜芳城下填壕,或者就随處殺戮。
而大量女子,就被驅入城中,爲鞑虜所欺淩霸占,在城中每一處所在,任何時候,都能聽見這些女子的哭喊之聲,每到飯時,還能見到這些衣衫破碎,渾身青紫的大宋女子麻木的掙紮出來,爲這些畜生操持吃食,稍有不對,就是皮鞭卷過來,往往就帶起老大一塊血肉。
有些女子受不得這樣的屈辱折磨而死,就被扔到城外壕中,每鋪上一層屍首,就灑上一層土,現下重重疊疊,已經填了三四層了。
原來安穩平和的生活,完全爲這些鞑虜所打碎,而數十年不識兵戈的大宋,也終于見識到了這些鞑虜到底有多麽殘暴,到底有何等樣的破壞摧毀一個文明的能力!
這些在岚州城中行屍走肉一般的殘存百姓,已經不期望有人來解救他們于地獄了,隻是盼着有一天,能有機會和這些鞑子一起死在血海之中!
這樣慘景,隻是個開端,可對于大宋上位諸公而言,卻不見得有多少人會放在心上,他們所盯着的,還是那個唯一在爲大宋東拼西殺,帶領麾下健兒盤腸血戰的異類楊淩!
過了幾日放浪形骸日子的女真軍馬,終于在今夜又整肅起來,恢複了他們無敵鐵騎的面目,披上甲胄,配上兵刃,各個謀克整隊,各個領兵軍将打點起精神,在夜色中也匆匆集合而起,原因無他,婁室希伊已至!
在宜芳城外一片曠地之中,在夜風送來的血腥氣和屍臭味中,數火把閃耀,完顔婁室踞胡床而坐,看着一隊隊的敗軍拉過來,跪倒在城壕邊上,然後自家所部親衛猛安甲士,揮刀就砍下一排排的腦袋,然後将無頭屍骸踢入城壕之中,哀嚎慘叫之聲,響徹夜空。
血水四下橫溢,讓空氣當中血腥味道已經濃重得近乎實質,被拉來的敗軍,大多是逃散之後被擒獲的雜胡,還有僥幸從宜芳城下逃生出來的女真甲士,他們沒有去樓煩,而是直接來到了這裏,比之雜胡們各種乞命之狀,或者幹脆就是絕望中操着胡語破口大罵。
那些逃生出來的女真甲士,多半就是默然受了這一刀,不過他們屍骸卻是被收起來,另一側已經堆架起巨大的柴堆,到時候将他們屍身焚化,骨灰還于留守在大同的本部帳中,也算是一種優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