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天下人對趙佶都看得清楚,對自己不熟悉的人再有才能,也不會任用提拔。
一旦對了心思,再有他信重的人幫襯說話,使用起來就不管不顧了,秉政以來用人行事,莫不如此,所以楊淩才拼命要自達于趙诘面前,還拼命走通了趙佶其實最爲信重的李師師爲他敲邊鼓!
其實趙佶不知道,他所謂的孤臣,不知不覺背後已經站起來了一個團體,這個團體從河東,延伸到燕雲,俨然就是邊關之王,楊淩所爲,不過就是爲了在女真兩路大軍并進南下之時,不會再有掣肘,和女真鞑子奮死一戰。
從一開始恨不得讓楊淩趕緊從汴梁消失,到現在又想回護提拔使用于他。趙佶爲政,多半輕率如此。别人也将他揣摩得通透,趙诘自以爲聰敏,卻早就被人精也似的那些大臣們玩弄于鼓掌之上,不過現在利用趙佶這位官家的,又再要多楊淩這麽個人。
說起來你也是有不是,文臣班次,回汴梁後就該謹慎居官,與士大夫多交接往還,有大臣體。但是聽聞你仍與武臣交接,還共同經營邊關财計,這也沒冤屈了你朝中重臣意欲彈劾,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也有重臣動了義氣,要封禁這邊關财計,說起來也占着情理你如此大功之人,這邊關财計,到底多大财源,讓你能把着聽到趙佶繞來繞去,還是動問到這足球經營财計的收益上頭。楊淩穩穩趨前一步,叉手行禮:“卑微之人,朝中禮法未免生疏,更兼伐燕戰事。****與武臣交接,雖官家天恩,以文臣班次拔。但下臣卻何敢與國朝士大夫比肩?下臣魯莽無文,倒是更性近武臣一些。官家所指樁樁錯處罪過,下臣何敢推辭?然則經營邊關财計,卻有下臣其他一些小心思在,汴梁富庶。天下無雙無對。然則下臣曾預予北伐戰事,深知一旦國戰。耗費之繁。與轉運使臣談及,莫不深歎國用之窘。更言及官家爲此戰事曾減衣減膳,我輩臣下,莫不慚愧流涕。回返汴梁,卻見及汴梁上下,但有博戲一擲幹金而不改色。念及官家尚且宵衣肝食,臣下心頭如何能平?特此經營出此邊關财計,但求能将浪擲之财貨稍稍聚集一些,可獻于君前。稍解君前之憂,一番誠心,雖嫌魯鈍荒唐,但求官家不棄!”
趙佶一怔,接着哈哈而笑:“這麽說楊卿還有道理了?這邊關财計,收益能有幾何?國用日繁,又能濟得何事?”
楊淩心裏面知道。自己算是撓着趙佶癢處了,隻要抓住這點,将來在趙佶身邊扶搖之上,讓大宋此刻六賊變成七賊,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當下擡,昂然道:“邊關财計。一年經營,可供于君前的,今年就不下兩百萬貫之數。若得官家認可,下臣還可大做起來。今後每年,若少于兩百五十萬貫,請官家治下臣大言之罪!下臣曾側身軍伍,僥幸功成。深知現在軍伍積弊之深,都門禁軍,得用之人,十不足一。必然要整練一新,才足當北面大敵,不再有澶淵故事!國用窘迫,下臣還有其他經營理财手段,當爲官家羅掘财源,行整練都門禁軍事。下臣不文,能呈獻于官家座前唯此兩樁還稍有把握,但求官家不棄微臣南來卑鄙,稍容下臣這顆拳拳之心!”
說實在的,趙佶對整練禁軍的事情沒怎麽聽進去。但是單是邊關财計,每年就如東南應奉局故事一般直接獻給他的私庫兩百五十萬貫的數宇,卻一直落到心裏面,火鉗子都撈不出來。更不用說楊淩還誇稱他有其他手段,還有大筆收入。這不是又一個東南應奉局?要知道自從方臘起事以來,連頭帶尾差不多三年,趙佶他窘迫久矣!
至于楊淩還有帥強将,領精兵本事,關鍵時候可以領兵出戰于外,保住這汴梁平安,都是附帶的事情了。
一瞬姓趙佶都歡喜得有些想站起來走動幾步,但是天子威嚴還在,當下隻是一笑:“楊卿楊卿,卻沒想到,你也是好大言之輩!兩百五十萬貫,可是那麽輕易的?”
楊淩隻是沉穩一笑,低頭再不說不放?說起來荒唐這兩個字,楊卿也未免逃不了這個數字,他也是經過好好盤算的。經此之後,财計算是穩穩把握在他手中,再有官家支持,經營之事就可不假于旁人。裏頭可以玩的花樣太多了,按照現在展情況,今年淨利應該在七百萬貫左右,自家兩成不變,就是一百四十萬貫,就算貼足兩百萬貫,也是有限。而且也未必會貼,随着這邊關财計深入下去,吸引的資本财貨隻會越來越多,其間有太多手段可以用了。說不定除了給官家兩百萬之外,自己還能有幾十萬貫落袋。
而這種商業朕盟,在可以預見的幾年内,資本和收入是肯定越滾越大的,汴梁市場,遠遠未曾到飽和的地步。今後每年隻要參與備家還如今年一般分紅收入不變,刻歸自己名下的收益隻會越來越多,獻給趙佶一年兩百五十萬貫并不算是爲難。
而且這般貢獻,能用得了幾年?買來自己這幾年地位穩固,比什麽都值!
隻要在财計上能滿足這位官家,按照這位官家用人一貫信用就到了輕信偏袒的地步。自己實在是可以做太多的事情了一一一一隻是這般以納财媚上,又不是正途出身。大宋六賊,穩穩的要變成七賊了,還好不是江南七怪,自己輩分最淺,是那個越女劍韓到分際,基本已經是塵埃落定。
這個時候就是說多錯多了,楊淩閉上嘴,心神大定,甚至腦子裏還有暇開始胡思亂想了。
那頭趙佶卻是神采奕奕,微微領:“這邊關财計,以前本來也和遼人西夏做過,隻不過畢竟是兩國之間,很多東西都有顧忌。現在不妨了,朝廷也還沒有個計較,這一年奉納朝廷兩百餘萬貫,算是市易之稅,也算是有了說法了,這個事情,還要和内諸省中提舉内諸省庫務司還有内諸省檢校庫司商議一下。怎麽完善起來。”
和前面兩句趙佶還說得冠冕堂皇,後面卻又露餡。提舉内諸省庫務司,還有提舉内諸省檢校庫司,都是管着天家内庫事物,是爲天子私家理财的。明明白白,這筆收入不會入三司爲國用,而是成了天家私藏,其間道理,會意便成,不必說破。
楊淩許諾的大餅。已經足夠讓趙佶暫時滿足,想必楊淩也不敢在這上頭欺君,邊關财計賺錢是趙佶已經知道的,對楊淩說的将來還有更多理财生手段,趙佶更是有厚望焉,而且最妙的是楊淩這般理财生手腕,比起将整個江南搞得天怒人怨。激起一場大反亂的東南應奉局不同,風不生水不起,輕巧就搜刮了大筆錢财,更是讓趙佶覺得滿意,怎麽想怎麽都覺得該用這個人。
要留用楊淩,甚而要着實支持他一下。讓他能放手做事的心思,在趙佶這裏算是定了。
轉念之間又有些苦惱起來一如何在不傷梁師成的面子的情況下,将這事情辦下來?梁師成多年得用老臣,雖然不想楊淩一開口,一年就是數百萬貫的上下,但是這些年在提舉宮觀上佐他修真之途貼補得也不淺,和楊淩一樣。有和天家通财的情誼,更兼這個時候離不得梁師成,還要靠他制衡蔡京。
萬一寒了他的心,也是趙佶所雅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想及這個上頭,趙倍就有些遲疑了起來,沉吟道:“朝中重臣,的确對你舉止有些不解,意欲彈劾你,這也是實在事情莫若朕于禁中,召你與朝中重臣一齊問對,分說一下。楊卿你唯唯一些,重重賠個情就是了将來有暇,還了這個情,也就遮掩過去了。”
楊淩靜靜聽着,這個時候卻又深深一禮到地:“臣豈敢受他人之恩惠?臣所受恩惠,唯官家一人而已矣!官家口中重臣,臣知乃梁宮觀。臣是天家孤臣,也不必在梁富觀面前唯唯,若是官家顧念老臣情面,下臣此舉,乃是爲官家理财。應奉天家,豈不是本分?梁宮觀自然不會再揪着下臣此舉不放,一天雲霧,便煙消雲散,至于下臣與梁宮觀之間,下臣與其同朝爲臣,相待以禮就是,不必下臣再承梁富觀什麽情分,下臣将來有什麽錯處,但請梁宮觀再彈劾就是,下臣這點愚見,不知官家可否加恩垂納?”
趙佶一怔,楊淩說得這般義正詞嚴,口口聲聲擺明了就做他趙诘一人的孤臣而已。說實在的,趙佶很滿意,楊淩固然不能投效蔡京門下,投效到梁師成門下也不是他所樂見的事情。這等人物,還是抓在掌心爲好,楊淩和梁師成之間有隔閡,随對也可以敲打他,這實在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自己不必盡心思,再去安撫梁師成,梁師成自然會識趣,退讓一步,讓自己天子去安撫臣下,的确是一件有傷面子的事情。
而且邊關财計,現在一番心事,不管怎麽說也算是解決了,趙佶本來就是個輕易的性子,想明白之後,頓對就覺得興緻勃勃,當下點着楊淩笑道:“好計較,也罷,你是平燕功臣,獻捷之後,沉寂許久,朕也該給你這個體面,就如此罷!和你同營邊關财計的也是天家鷹犬屏藩,都是極熟悉的人,告知他們一聲,以後好生做!平方臘,伐燕滅遼,雖然是難得武功,卻也苦朕百姓久矣!”
這一句話說出,楊淩渾身都覺得要癱軟也似,卻仍然努力挺直脊梁,恭謹沉穩的應是,沒有顯出半點得色出來,現下趙佶是怎麽看他怎麽滿意,擺手道:“天不早了,白日裏你還有大把事情要操持,多向那些将門問問都門的情況,好生操持一下,且去好做便是,朕與楊卿,實有厚望,就如此罷!”
當楊淩走出小樓的時候,夜空當中,已經啓明星高挂,遙遙在東。一直不作聲守在外面的小黃門恭謹彎下腰去,而聞聲而出,準備再将楊淩送回去,小侍女更是趨前盈盈福下。
楊淩神色仍然是如來時沉靜,隻有有心人才能看出,他垂在身側的拳頭,一直是捏得緊緊的。直到此時,楊淩仍然有一種微妙的不現實感覺,此前籌謀布局,在如何走通到達官家面前這條道路上,可稱得上是彈精竭慮,還靠着三分運氣,才掙紮到此處。但是真到最後面見趙佶,所有一切,卻是這麽順利。
國君輕易如此,而大宋現在歌舞生平下搖搖欲墜的态勢,也很大原因是這國君如此輕易荒唐治國所引起,而楊淩偏偏就是隻能借重趙佶這般缺點才能突圍上位,再來苦心孤詣的挽回這頹唐局面,世事複雜,糾纏在一處,當真是理不清楚了。
也許在某個角度,楊淩真的想穿越在這大宋的升平年代,自己不用這樣一直在重重壓力下苦苦掙紮吧。
舉步之前,楊淩忍不住又回望一眼,這自然不會是眷戀官家厚恩,而是突然想及了在自己和趙佶會面時候,始終未曾出現的那抹倩影,她在促成今日一會上又付出了多大努力?這個看似風光,其實弱質纖纖的女子,卻是因爲此舉,将自己也置于朝堂當中的争鬥當中了。
自己算是欠上了一個女子的情分,上次覺得這般愧疚,還是湯懷未能将楊可世救出汴梁城,晚了那麽一步,楊淩搖搖頭,将這一切暫時甩在腦後,人實在太帥了,這也是種罪過,亦不想那麽多了,隻要将韓世忠和楊志那邊整頓好了,那麽自己地位,暫時就難以動搖,就有了足夠自己騰挪展布的時間,直到任何人都無非威脅到自己在這個對代的地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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