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瞬間,嶽飛突然又想起跟随楊淩一路行來的模樣,雄州初會,白溝北渡,涿易死戰,克複燕京,擊破蕭幹,燕地風雪,兒郎們的血汗,楊淩立馬陣前,一次次的帶領他們撲向大群的胡虜,而神策軍晉陽軍就在這一路走來,漸漸淬煉成型,漸漸成爲天下人矚目的對象!
嶽飛如此想,牛臯心中又何嘗不是念頭萬千,俺老牛想要的,也許并不隻是富貴而已罷而且如果沒有了楊淩的率領,這支晉陽軍也在汴梁富貴中分崩離析,那些在朔州曾經遇到,挾着北地無窮無盡的寒風南下,将所遇一切全部摧垮的女真鐵騎再度出現的時候,自己所得的富貴,又能保持多久?
這支晉陽軍,隻有楊淩能領得來,罩得住,在楊淩麾下,才能煥出驚人的銳利鋒芒,才能真正一往無前!
不用旁邊的嶽飛絕不會容自己背離楊淩了,就是晉陽軍中那些出身舊常勝軍的,出身燕地豪強子弟的,認的還不隻是一個楊淩?
楊淩和他熟悉的大宋每個名臣猛将都不一樣,行事果決酷烈,但是卻沒有那種高高在上。和麾下每個人都能托以腹心,而且他是真正的将這支軍馬中所有入當威自家血肉,不論再艱難困苦的環境,楊淩永遠是在隊列最這支軍馬。早就深深的打上了楊淩烙印。
來源如此之雜,也隻有在楊淩旗下才能成爲一個整體,自己有什麽本事,能據晉陽軍而自成局面?既然如此,就硬着頭皮追随楊淩到底罷,反正男兒大丈夫當世。不僅僅是求富貴,一些更爲重要的東西,也許隻有楊淩能帶給俺老牛!
這一瞬間的沉默,仿佛就是良久,牛臯最後終于搖搖頭:“既然話都到此處了,俺老韓也就實話罷,這一番大富貴,誰能不動心?幾《←《←《←《←,m.▽.位衙内擡愛,俺豈能不有感于心?在座的。都是托生死的兄弟,也不怕告訴你們,俺們晉陽軍,還是奉楊将主節制,他什麽,便是什麽。萬餘兒郎,也盼着将來楊将主能繼續名正言順的節制俺們!這般利益,也是楊将主明出來的。燕地河東,戰馬糧草。青鹽鐵器,諸般回易,都是楊将主吩咐俺們如此行事罷了,這場富貴,俺也不知道有多少,俺可以引薦諸位衙内于楊将主!”一句話完。牛臯重重吐了一口氣,站得筆直。
嶽飛悄悄伸手,重重拍了牛臯肩膀一下,牛臯回頭,咧嘴對嶽飛笑了一下。“末将心意,也是如此,一切都聽楊将主和幾位衙内主持!”曹興和潘飛當下就深深對望了一眼。
這楊淩還當真不簡單,現下還牢牢的将晉陽軍把持住,上面人對楊淩的提防戒備,果然不是平白無故才有的!對楊淩到底如何,實在的這些禁軍将門世家子弟并不如何在乎。
禁軍團體百餘年,就算換人整練,豈是輕易就能觸動的?他們拉攏晉陽軍,挖軍中牆角,一則是上面人的安排,一則就是百年世家,什麽事情牽涉到自己利益了,還是先主動做些預備才好,省得自己家族受到太大觸動。
朝廷大鑼大鼓的要整練禁軍,總有些倒黴鬼,隻要這些倒黴鬼不是他們家族就成了,而且做生不如做熟,與其讓這一個名聲海大的楊淩上位,不如在位上的是一個各家都熟悉的人物,更好敷衍過去。
楊淩現在還把持軍中事物,一旦禀報上面,并且能掌握到着實證據,的确是好大一樁勞,自家不管寄祿還是差遣,都要朝上面挪挪,現在如此大的一筆利益,如果潘家和曹家能夠先發制人,拿下來,富可敵國也是不能不的,想到此處,兩人就恨不得立馬回到家中與主事之人商議,畢竟雖然看着眼熱,隻不過何去何從,還是要家主與長輩拍闆,縱然如此,這件事一但敲定,那麽他們二人在家族之中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兩人匆忙寒暄幾句便是告辭離去。
耿南仲居于府邸當中,此刻氣得手都有抖,在人面前,卻怎麽樣也要保持着太子太傅的氣度,沒有将他的憤怒和惶恐夾雜在一起的情緒徹底表露出來。
這衙署當中,沒有外人,就一個李綱和一個心腹向耿南仲禀報一切的人物,這個時候都默默無言,等着耿南仲這陣情緒撥動過去。
府邸耿南仲所屬之外,兩廂當中人們還是該做什麽就做什麽,該閑閑無事繼續閑閑無事。湊也不朝耿南仲這裏湊。
反正整個衙署在大宋這個時候和擺設差不多,耿南仲在這個裏面****的私活,也算是大宋府邸高官難得做事情了,他愛怎麽樣就怎麽樣。
太子太傅,到了這個時代,的确跟擺設也差不了許多了,其實李綱的樞密院又何嘗不是如此,原來府邸是節制天下兵馬,包括部門禁軍,各地駐屯禁軍,大宋各種廂軍。
這些軍隊的調遣,補充,後勤,軍官的升遷賞罰,都在樞密院掌握,起着後世大概是軍令軍政加上後勤所有的權力,但是在百年之後,大宋武裝力量單從體制上來就已經完全瓦解。
部門禁軍算是禁軍當中的主力,但是全部歸于三衙高俅掌握,高俅用事期間,樞密院對都門禁軍插不得半手,不管是人事還是後勤更不用調遣了,一句發言權都沒有。
各地駐屯禁軍,原來作爲重鎮的河北河東軍鎮早已土崩瓦解,雖然依然置将,依然維持着編制番号,但是可以斷言。所轄勉強還像個樣子的士卒大概能拉出千把幾千出來,馬是絕對一匹也無。
導緻河北河東軍鎮的那些各級軍将,幾乎都成了一種榮譽加銜,半實際作用不起,這等禁軍,就算還在樞密院掌握當中。其實也是半作用沒有的。
另外一支駐屯大軍,就是西軍,這支軍馬編制大,裝備好,更有作戰經驗,是大宋唯一的野戰集團。但是也不在府邸掌握久矣,最重要的後勤權和人事權,都是朝廷直遣帥臣掌握。
當日童貫用事,一切就是童貫做主。不經樞密院,現在童貫去位,樞密院更失卻了對西軍的全部約束能力。
其他駐屯禁軍,和河北河東軍鎮都差相仿佛,樞密院基本上已經忘記了大宋還有這些編制上的禁軍,地方上仍然從備轉運倉裏照樣支取編制上的糧饷,卻是落入了各級文臣的口袋當中,這些還在編制表上的禁軍。連軍将都沒有幾個了!
至于廂軍,就更不用了罷。就已經被占役驅使,與其是爲樞密院所掌握,不如是被從中央到地方的各大豪門掌握,大宋軍人已經淪爲各家家奴。
大宋政治體制,早就變爲看備主事之間的力量對比來劃分權力,正常運轉的政治體制早就破壞無遺。
耿南仲作爲當日梁師成和蔡京都不特别待見的舊黨清流人物。還能居于朝堂之上并且有一定影響力,實在就是因爲這個當年和政事堂并立的最高機構已經不起作用了。
朝局變幻,王黼出河東,童貫去位,蔡京雖然複相卻不複當年氣焰。梁師成畢竟是内宦,有諸多限制,不可能一手遮天。
清流舊黨們就試圖收拾河山,試探的招數之一就是恢複一衙府當日在大宋的威權,所以耿南仲才這般上心,不惜屈身于梁師成,拼命想在這驅逐楊淩事情上面,好争取能拿到一一至少拿到一部分整練禁軍事的大權。
以此爲張本,鞏固******勢力,而李綱也可以做一個真樞密,漸漸可以和蔡京梁師成他們分庭抗禮,舊黨清流中人,也多是這般打算,都在看着耿南仲能做出一番模樣出來。
耿南仲的确也是非常非常努力了,一度以爲有梁師成支持,蔡京默不作聲,楊淩怎麽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就算一時晉陽軍上下不識趣,不得收,不過也是遲早的事情。
卻沒想到,現在又翻出了這般變化!不過這一切,是不牽涉到每年幾百萬貫甚或更多的财物收益!耿南仲更以爲楊淩是醇酒婦人之舉,不過是讓人不要提防戒備于他。
但是短短十幾天二十天下來,局勢就生突然變化,楊淩和這些禁軍實力派是絕無半共同,但是因爲這财貨,卻是有很大可能走到一起,一旦雙方勢力勾結在一起,楊淩隻怕就沒有以前那麽容易對付了。
要知道禁軍将門世家,在政治上的确沒有多少言權,這些文臣士大夫也從來未曾将這些久在汴梁的禁軍将門世家放在眼中,但是比起根基深厚,這一年年考出來的文臣士大夫們,如何比得過這些百年不動的将門世家?更不用曆代官家皇後多是從這些勳臣世家武臣當中揀選,帝女出嫁,也是多嫁到這些人家當中。
和皇家關系,這些将門世家更親近一些,一旦他們将這個利益産業經營起來了,想要去動,那是絕無可能的事情!再想深一層,更讓人不寒而栗,這些将門世家幾乎變成了一個商人集團。
他們所經營的産業,皇家在裏頭插手也很深,大宋财政體制在未曾被破壞前是相當權威,相當完善的,皇家也不能随意花用,一年年宗室繁衍,享有日奢,真正賬面上的皇家宗室的供奉就那麽多,趙家不做生意,難道将嘴吊起來喝風?
和勳臣将門世家一起經營産業,那簡直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這等利益有大利在其間,李綱稍稍估算一下,就不下數百萬貫,皇家肯定能從其間分潤不少。
任何事情也阻擋不了真金白銀的,梁師成再能隔絕内外,還怕楊淩不能自獻于官家面前麽?一來就帶給官家那麽大的利益,以官家輕易的性子,萬一看對眼了,不定就提拔起來用事了。
這檔子事情上耿南仲不能成,不用就是惡了梁隐相,将來再難寸進,就算得罪蔡京和楊淩也是不淺。蔡京不用,誰都擔心這位老公相一旦發作,就是不可收拾。
越想耿南仲越是覺得前途慘淡,他怎麽也弄不明白,他和梁隐相聯手,這般威權,可算是将楊淩遮掩的風雨不透,怎麽這家夥輕巧就能化解,眼看就讓他們一番盤算成了無用?下面該當如何是好,下面該當如何是好?
衙署當中,看耿南仲那個團團轉卻束手無策模樣實在看不下去的李綱,終于輕聲開口:“要知道現在經營這利益的提防,卻是駐軍大營,如何能讓晉陽軍和諸将門子弟輕輕用作這般營利之舉?哪個也不過去的,要阻擋他們行事,隻能在這上頭着手。”
耿南仲一怔,跟落水的人撈到了稻草也似,頓時就反應了過來:“卻不是怎的?我且去尋高太尉,他總要有個罷!就算我不濟得什麽,他總要忌憚恩府先生才是,隻要三衙出帖,至少也讓他們将這個利益交易先停下來才是,也好慢慢設法。”
倒不是耿南仲實在沒想到個辦法,而且這些年三衙禁軍做生意已經做得太過于肆無忌憚了,兵冊上的兵幾乎都在爲各家生意奔走,大家都當作未見,實在是沒想到這做生意是不合軍的。
耿南仲已經在盤算了,用梁隐相壓一下高太尉,這高俅總算是要給面子罷?實在不行許他足夠好處就是,他的家人子弟,将來在整練禁軍的時候給個高位就是,或者以利動之?将這利益奪過來,讓他高太尉經營,自己不得還能在裏頭摻一腳什麽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