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棍話說到後來,已然有些在放軟讨饒了。
不等楊可世開口,一名臉上有刀疤的白梃兵都親衛先冷笑道:“就是殺了你們,又直得什麽?天下之大,哪裏不能去?回到燕地,河東,甚至是關中,大人就是稱王又怎的?就憑都門禁軍那些窩囊膿包,還能困住俺們不成?就是捆着一隻手,俺也能在他們當中殺一個來回!”
這親衛的兇悍之氣,頓時就震住了這瘦子内使,這才恍然明白楊可世身邊都是一群兇神,說不得就是随他的心腹親随,直娘賊,怎麽就容這軍漢收了這麽多厮殺漢放在身邊?
楊可世擺擺手,示意不必再吓他們什麽了,溫和的開口:“諸位,事已至此,就在這裏好生享受罷……最後你們自然明白,我楊某人還是大宋的臣子……”
他來回踱了幾步,胸口漸漸開始起伏,接着就越來越劇烈,突然提高了聲音:“他媽的,真以爲老子好欺負,一幫沒卵子的家夥,就敢騎到老子頭上?卻不想想老子這身功業,是從哪裏來的?在汴梁裝了幾天的斯文人,就當老子是吃素的了?去你媽的!老子算是明白,你們這幫家夥,打到臉上,才能老實,對付自家人。倒是張牙舞爪!大軍圍上來,甚至刮幹淨宮門上的金銀贖城,女兒裝點好送人,轉頭過來,就繼續自家狗咬狗,老婆女兒。一個都保不住,所謂士大夫,也就出了一個李若水!這口鳥氣,老子忍他媽的很久了!”
楊可世突然滿口粗話,狠狠龇牙,一口白牙似乎就反射則不亞于刀劍的寒光,冷森森的擇人欲噬,原來強自收斂的鋒芒全都展現出來,沒有一個人在這完全變了一個模樣的楊大人面前還能站穩腳跟。
這個楊大人。他和麾下兒郎,都是能吃人的,他旌旗所向,屍骨何止千萬?
自家怎麽豬油蒙了心,争來了這樣一個差遣?
看到楊可世爆發,一衆親衛腰背挺得更直,在戰事時豪氣在這一刻似乎就再度回返,這才是大家熟悉的楊大人。而不是那個在汴梁鎮日略略顯得有些憔悴,什麽事情都要想上一陣才謹慎的開口。就是在自家宅邸也常常若有所思,強迫自家顯得人畜無害的楊樞密!
大吼一陣之後,楊可世神清氣爽的擺擺手,一衆親衛頓時湧上,兩個服侍一個,将這幾十名内使拖了下去。沒一個人敢吭聲,恨不得咬斷舌頭讓這些兇神以爲自家是啞巴,乖乖的從命,被人拖到哪裏就去哪裏,轉瞬之間。這院子裏就剩下一股尿騷味。
楊可世将劍擲還給親衛,咂咂嘴:“欺負一幫沒卵子的家夥,真他媽的勝之不武。”
一衆親衛人人點頭:“這場面的确有點小。”
楊可世本是直人,見到這種場面卻是再也不開口,是不說話,他的親衛頭子周泰卻是罵道,“都給俺愣着幹嘛,一幫狗腿子,膽敢欺負到我們的頭上來了,梁師成,蔡京倒算了,你們算個什麽什麽東西,給俺打,打死了算俺的,打不死算你們的。”
周泰說了這番話,親衛們如何不叫好,特别是方才受了欺負的白梃兵,都是拳打腳踢的上去了……
富麗堂皇,歌舞升平的汴梁以北,雲内諸州苦寒之地,在應州迤西的崇山峻嶺之間,一行人馬,正在山道間逶迤而行。
汴梁已然隐隐有了一些春意湧動,可是在雲内諸州,仍然是一派風刀霜劍景象,山嶺之間,大雪沒腳,鳥獸絕迹,山風如刀一般在破碎的山石崖壁上呼嘯碰撞。
就是在這等天候,這等險峻難行的道路上,這一隊人馬,絲毫沒有畏難停步之意,隻是沉默的向南而行,這隊人馬在山間道路蜿蜒曲折,拉出去好長一條。
人不過隻有四千人左右的樣,用的騾馬卻有萬餘頭,行列之長側身其間,頭尾皆不可見。大隊騾馬身上,都累累的扛着馱着兵刃甲胄,幹肉奶酒,壓得這些馱畜都吐着長長的白氣,身上已經被汗濕透了,一步一步的艱難向前。
身上裹得厚厚的羊皮,錯雜在騾馬大隊之間,步行跟随,差不多也有二三千人,這些牧奴前後奔走竭力驅趕着這些已然筋疲力盡的騾馬馱畜,不時有鞭子炸響之聲,呼斥吆喝之聲傳出,震得身邊山崖上的白雪不住簌簌的落下來。
隊伍前面已經上了一個險峻山嶺的半山腰,這山道是依着崖壁在半空中鑿出來的,寬僅一人一馬而過,向來是悍不畏死,隻求富貴往來邊地販賣茶馬的行商們慣常走的道路。
可是哪怕是他們,在這種天氣,也絕不會走在這冰寒濕滑的道路上掙命,在這等山道上,隊伍向前挪動得極慢,小心翼翼的幾乎是在向前蠕動了。
突然之間隊伍前後就響起一聲短促的驚呼,就看見一匹馱馬長嘶慘叫着從山道上摔落一個牧奴跌坐在山道邊上,牢牢抓着掩埋在雪裏的一根枯藤,臉色比身邊雪堆還要煞白,馱馬轟然落入絕壁之底,隻激得頭。
隊伍停頓一下,帶隊之人呼喝号令之聲又響起來,這不見頭尾的大隊,慢慢的又開始蠕動起來,在山巅上銀術可和一衆軍将在親衛簇擁下裹着皮裘,都低頭看着腳底下這長長的行軍隊列。
在大同府悶了這麽久,鎮日裏隻能和草原上那些牧奴打交道,對于正站在征服掠奪巅峰上的女真武士而言實在是太無趣了一些,而且突然冒出一個什麽直娘賊的晉陽軍,在應州整治防務,堵住了女真大軍将來南下通路,這在軍事上也是不能接受的局面。(未完待續。)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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