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個時侯,朝廷煩心的事情太多,對西軍都有些顧不過來了,至少要将朝局理順之後,才好慢慢再對西軍下手。在真實曆史上,大宋朝廷根本沒來得及,西軍也還沒來得及變成事實上的藩鎮,還是出兵與女真血戰,最後和大宋同時毀滅在女真人的鐵蹄之下,後來的吳玠吳璘兄弟,曲端之輩執掌陝西諸路連同四川,不過隻能算得上西軍餘燼罷了。
各路軍将各自守着自家地盤,整理恢複着各自軍馬,西軍這個團體的精神領袖種師道就扶着老弱之軀,趕赴渭州治所平涼。
他實在是歲數太老了一些,一到渭州就病倒在床,整個冬天都在養疾,也沒見得好轉多少,泾源軍的事物也無力操持,年前種師中從秦鳳路趕來與兄長會面,除了與兄長度歲之外,就是幫着種師道打理泾源軍的大小事宜。
種師中雖然也是六十許的年紀,卻比兄長身體好得太多,秦鳳軍泾源軍兩個重擔擔着,還要顧全西軍全局,不時還得在兄長病榻面前探問,竟然是一副越忙越精神的樣子,西軍上下也都以爲,老種将要把西軍這個擔子,漸漸交到小種手裏了。
種師中雖然也是人傑,可是比起老種,性子剛烈,到老火氣不減的他,卻讓人未免有點心裏嘀咕,不如在老種麾下,怎麽樣都覺得安心。
日子漸漸的就到了大宋宣和五年的一月下旬。天氣在陝西諸路仍然顯得森寒,在平涼節度使衙署當中,種家兄弟卻在内室當中相對而望,面色凝重。
老種已經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了。靠在病榻之上,身上裹得厚實,每一呼吸,幹瘦的脖子上青筋就凸起來,每一次都顯得如此艱難。誰也不知道,這個老人到底還有多少生命力,可以經得起這樣的煎熬。
種師中看着自家哥哥,想說什麽卻又忍下,最後勉強道:“兄長,你精神不濟,還是先歇息罷,此事等你精神好一些,我們再商議就是。”
種師道勉強将身體支撐起來一些,輕聲道:“不妨事。我還撐持得住,此事要緊,你來了這麽多次,我總該給你一個說法……你對楊淩此人,到底做何想?”
種師中嗤的冷笑一聲:“在燕地的時侯,如何就不知道他的膽大妄爲了?本來就是爲自家權位不惜一切之人,現在讓晉陽軍在河東生出變亂,以固自家權位,這還不是再平常不過的?這等人物,就不能讓他在大宋居于高位!看在他平燕不無微勞的情分上。尋一風物秀麗州郡,讓他呆一輩子就是,又何足論?”
從河東而起的風波,終于傳到了卧病在床的老種這裏。而小種恰逢其會,也參與到這場牽涉到大宋朝局深刻變動的風潮當中。
西軍上下,對跨過防區去河東路打這麽一場仗半點興趣也無,伐燕回來,正是養傷口恢複元氣的時侯,士無戰心。
天寒地凍的拉出去打一場。兵變隻怕都有份,而且去河東路平亂之後,那裏仍然不會交給西軍鎮守,這等損人不利己的事情,隻要腦袋沒給門夾過,就根本不會去考慮。
再說朝廷谕旨也沒來,并沒有說要調西軍出戰,就算真要朝廷谕旨,說不得也要推三阻四一番。現在西軍各部,就算得知了河東生亂的消息也就當沒有發生,安身過着自家日子。
論心說,西軍諸将,對這一場河東亂事心下也有疑惑,冰天雪地裏面突然爆發戰事,實在是一件有違常理的事情,而且平抛開晉陽軍現在恢複起來的實力不論,恐怕比之環慶軍強盛時期不逞多讓,更何況還有楊淩這等敢打敢殺的人物,在晉陽軍的身後還隐隐約約站着神策軍。
神策軍的戰力他們也曾經見識過,一軍之力就足以縱橫燕地,破蕭幹,破女真,破耶律大石,區區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數百女真鞑子裹挾了萬人兵馬,怎麽就至于到這般地步?無非就是西軍自家都用慣了的養寇自重的那一套,晉陽軍爲自固計,也将出了這般手段,大家都爲武臣輩,未免有些同病相憐,更當河東亂事沒有發生一般。
消息傳到平涼這裏,老種在病榻上歎息了三兩聲,小種更是冷笑過後就将其丢到腦後,這事情,就由朝廷料理罷。反正也不是西軍的麻煩。
可是當汴梁那裏各方勢力往還,最終決定如何應對這場河東亂事,進而重新安排伐燕戰事後混沌的朝局,一番處置,終于以何灌私下書信的方式傳到了老種這裏。
老種現在養病,一切公文私函,都由小種代拆代行,種師中看完之後,頓時就轉變了置之不理的念頭。
什麽事情都有個價錢。這次朝堂當中,開出的價錢着實不小!
新設陝西四路安撫制置使,以老種領安撫制置副使負實際責任,老種雖然隐然爲西軍精神領袖,可畢竟不是實際上的統帥。
種師中代老種治事之後,熙河軍姚古就對小種的一些号令不理不睬,現在老種任陝西諸路安撫制置司副使,則就是名正言順的整個西軍統帥,這也是種家将門幾代所能達到的最高峰!
單單是這個任命,就足以讓種師中心動萬分了,他一心想接替兄長事業。可是威望聲名比起乃兄還差一些,将來老種去後,除了自家秦鳳軍之外,讓其他各路軍馬奉他号令,小種并沒有太多把握。
如果他要能接老種這安撫制置副使之位,挾朝廷名義以制各鎮,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這就意味着小種将來可以和乃兄一樣影響大部分西軍,甚而過之,誰能不心動?(未完待續。)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