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灌頓時拍案而起,這下他真的是吓着了,臉色又青又白,看着一臉甯定端坐在那裏的耿南仲:“此事如何行得?”
這幾十年來,從來不曾上陣的都門禁軍團體,已經變得越來越自私貪婪,成爲大宋肌體上一個難以割出的毒瘤,誰觸動他們的利益,就會遭緻強烈的反擊。請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由勳戚将門,皇室外戚,宗室都尉,連同可以在其間伸一把手的某些官僚士大夫,就是通過都門禁軍這個團體拼命的對大宋吸血,什麽後果都不考慮,直到最後和大宋一起同歸于盡。
但凡是下手整治都門禁軍的,就沒有好結果的,現在耿南仲卻是想讓何灌在這上頭打主意,饒是何灌自視甚高,又如何敢行其事?
耿南仲擡手示意何灌安坐,笑道:“太尉,何須如此?”
何灌一屁股坐下來,呼呼喘着粗氣,下意識的就壓低了嗓門:“耿兄,這話豈是能說得的?某要是打這個主意,第二天就得去位,哪裏還能出鎮河東?更何況,從哪裏能挖出這筆錢來?這個念頭最好是想都莫想。”
耿南仲笑意清冷,淡淡道:“不是還有個拱衛禁軍麽?”禁軍上下做生意,在本營内吃空額,冒領名糧,這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哪怕再正直的名臣,對這等事情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看不見。
但是這十幾年來,有件事做得太過份,吃空額所在多有。不過好歹軍号還在,吃空最多也就幾成,可是拱衛禁軍,卻是整個軍号都沒有了,當初選出的八萬軍馬散盡,這筆經費,朝廷還在源源不斷的支付!
這個空額實在是吃得血淋淋的。駭人聽聞到了極點,其間利益太大。牽扯太深,就是皇城司專門負責采風之人,都不敢回禀于趙佶,人人有數,卻人人閉口,就瞞着高高在上的趙佶一人,誰想說破這個,保證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坐粜事無非就是一年三百多萬貫,可是拱衛禁軍一年軍饷馬乾。軍服添換,各處正項雜項軍費開支,一年卻是五六百萬貫之數都打不住!其間利益之大,實在驚人,也實在喪心病狂到了極點!
耿南仲提及拱衛禁軍事,何灌連驚怒的氣力都沒有了,隻是在那裏不住搖頭。最後苦笑:“耿兄,這兩路安撫制置使,某也不要了,樞府之位,更是想也不敢想,從此就閉門過自家日子。什麽事情,某都不敢攙合了。”
耿南仲放聲大笑,拍着何灌肩膀:“何至于此?兩萬大軍每月所費,無非二三十萬貫,難道都門禁軍将門,連這二三十萬貫都騰挪不出來?”
“其他錢财零碎,可以不必論。在拱衛禁軍項下開支暫借就是,不過兩百萬貫,河東事就能了,将來開鎮兩路,朝廷驟然拿不出大錢,可開鎮以後,總要源源接濟的,到時候虛報些名糧,每月攤還就是,三分息還是四分息,還不是由着他們?”
“而且學生也在這裏擔保一句,隻要大事能成,則每年坐粜事那二三百萬貫,還是一切如舊,再不必提起了!河東都能生亂,難道聖人就不怕都門禁軍亂起來麽?”
這番話說得肆無忌憚已極,可何灌卻沒有再驚怒作色,反而皺眉加倍用心的沉思起來,這樣說來,似乎也可以行得?
驟然拿出幾百萬貫,三司不成,都門禁軍這個團體也不能,數目太大,說過誰聽誰都能跳起來,可是每月從拱衛禁軍項下動支二三十萬貫,卻輕松許多。
禁軍那麽多将門,弄錢的方法多種多樣,但是失之零碎,也隻有拱衛禁軍項下,能完整的動支出來——畢竟整個軍都給吃幹淨了。
這逐月墊支出來,然後兩路開鎮,再靠着吃空額還帳,再加上耿南仲拍胸脯大包大攬的說停了坐粜事,其間利益得失盤算一下,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讓都門禁軍團體接受,他何灌要上位,坐粜事上的損失要彌補回來,總得要付出一些罷……
也許自家還可以老着臉皮,與都門禁軍團體各家将門商議一下?隻是這樣,自家擔的幹系可着實不輕耿南仲看何灌沉吟,淡淡一笑,這武夫的心思不難猜,他在想些什麽,耿南仲清清楚楚。
要行大事,要遂抱負,要挽救這大宋危局,再耽擱不得了我輩正人再不趕緊用事,則到時候就真的積重難返了!
自己身爲與君王共治天下的士大夫一員,又何惜此身?
他輕輕拍拍何灌肩頭,溫言道:“太尉,學生自然不會讓太尉負這個責任,隻需要太尉召集諸人,一切都是學生的責任,學生爲他們擔保,學生不成還有太子!可以保他們兩代富貴!有什麽後果,都是學生一人承擔……太尉太尉,現在朝局,再不能如此下去了!”
“西軍桀骜,晉陽軍作亂河東,朝中幸進壅塞,各處民變紛紛,遼人覆滅,在北面大宋也少了屏藩……存亡絕續重任,就在我輩肩上,青史斑斑,當留太尉之名!”
何灌一下站起,頓時激昂起來:“好,某就與學士做一遭!”接着他又洩氣,坐下來輕聲道:“某隻是爲學士召集都門禁軍将門中人,一切就看學士的本事了,某不發一言,也沒什麽定見,一切都看學士如何行事罷……”
……
河東亂事,引起的汴梁波蕩,似乎就要漸漸平息了,對于這座在安閑富貴當中承平了太久時間的大宋都城而言,再大的事情,似乎也就如此,激動也就是一時的。
對于生活在這個時代全世界最爲富足所在的人們而言,汴梁之外,哪怕是天塌下來,汴梁也會是例外,這樣的富貴舒适的生活,将永遠就這樣保持下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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