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軍看來是可以爲王黼所用了,雖然王黼斷絕接濟在前,可晉陽軍所作所爲也接近跋扈,既然一天烏雲都化作煙消雲散,則晉陽軍正要出力自效,好立下些功績對朝廷有所交待。
以晉陽軍戰力,女真人不過這麽點人,裹挾一些亂民,又算得什麽?還不是一旦認真就掃平了。
隻要能克複失陷州縣,再到應州附屬諸線等地走一遭甚或往北拿下數個小城之類的地方遮遮面子,好大喜功的那位道君皇帝,必然不爲己甚。
王黼和晉陽軍過關的可能性極大,要知道大宋現在畢竟可用之軍太少,邊地又多事,晉陽軍一旦不出力,就鬧出個失陷州郡的事情,再事後找晉陽軍算帳,還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情來,在朝廷不掌握更多可用之軍的事後,對晉陽軍居于河東形勝之地,竟然有投鼠忌器之感!
而王黼依靠晉陽軍支持,則地位也如泰山之固,畢竟他是正統大宋士大夫出身,還屬于最可信重的對象,說不得朝廷和聖人還得借重他,繼續對晉陽軍施加足夠的影響力。
思來想去,這些大宋文臣們悲哀的發覺,大宋以文馭武百年,到了這個時侯,竟然有些玩不轉了,不知不覺當中,這些武臣已經悄悄爬出頭來。西軍不必說了,已然是龐然大物,你倒是把老種小種拿下台換一個統帥來試試?
就連新冒起來的晉陽軍,都是朝廷輕易動不得的。
難道這世道真的要變了?真是…………末世了?
這些文臣士大夫們卻也不想想,要不是他們這百餘年來一直持之不懈的壓制着自家軍隊,将武臣輩踩在腳底下。怎麽會百年以來,可用的軍馬是如此之少,邊疆處處吃緊,能用軍馬就是挖肉補瘡也調遣不過來,對稍微能戰,稍微團結一些的軍隊團體,可以用來牽制平衡的手段都越來越少?
以文馭武固然未曾錯,這是國家長治久安的根本,但是卻絕不是文貴武賤!宋時懲中唐以來藩鎮割據之蔽。走向了另外一個極端,用百餘年的時間将華夏的尚武之氣,将士大夫階層出則爲将,入則爲相的健全人格宰制閹割。
雖然繁華富庶,讓今世那些小資小清新,甚或讓許多人念念不忘,卻遠去了真正的華夏,讓這文明淪入了長達數百年的血海當中。讓這文明從頂峰漸漸滑落,直至沉淪到民族氣運最衰絕的地步!
這才有了楊淩跨越千年而來。拳打腳踢,拼命在這黑暗到來之前,用盡一切手段掙紮!
隻有那河東路駐泊禁軍副總管輕聲嘟囔了一句:“直娘賊,能打仗就是腰杆硬,比不得,比不得哇……”
王黼地位動搖不得。那麽就是大家的地位有些堪憂了,數十年來第一次有邊地州郡陷落,總要有個說法,總要有個替罪羊,原來大家都以爲政争失敗。倉惶而來河東又弄得一團糟的王黼自然是怎麽也逃不過去。
現在看來有刀槍劍戟萬餘虎贲撐腰的王黼,那些汴梁中人說不得又要紛紛想起和王黼的交情來,到時候還不是王黼說什麽就是什麽,他讓誰倒黴,誰怎麽也得脫層皮。
現在王黼還有需要河東諸官處,就他和楊淩兩人,這陣容還有些單薄,拉上河東諸員,這聲勢就足夠了,朝廷就會給他更多時間來調度布置一切,也會擠出更多的資源來支撐他的布置舉措,所以他才願意做些利益交換,願意分潤軍功,興軍之事也是一條錢路在面前,到時候好處說不得也是人人有份。
威逼利誘的手段都被王黼用到了絕處,這條船,大家到底是上,還是上?
節堂當中,再度歸于一片靜默,不過此刻卻不是河東諸官在冷眼等着看王黼笑話了。
而是王黼好整以暇的等着河東諸員做出決斷,神态也顯得越發的閑暇,河東諸官來安撫使衙署之前,誰也沒有想到,王黼隻是将自家與楊淩聯合的事情一說,就讓局勢整個翻轉過來!
可憐這番話還是假的……
此時此刻,誰都沒有意識到節堂當中發生事情背後的深意,楊淩緊緊抓着晉陽軍和神策軍,在大宋末世,其實已經有了相當的影響力,随着他根基日深,羽翼日豐,這個從最底層厮殺起來,沒有任何背景的武夫,卻不知道最後能走到哪一步……
正在衆人難以委決,有些人嘴唇嗫嚅,就想向王黼表達忠心之際,衙署之外,突然隐隐傳來了呼喊擾攘之聲。
一開始衆人還不覺得什麽,越到後來,這聲浪就變得越來越大,從隐隐約約讓人覺得是聽邪了耳朵變成已經确定是在北面發生了什麽變故。
節堂當中,諸人對望,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李邦彥是一縣縣令,所轄縣城更是太原府的首縣,本路駐泊禁軍副總管有城防之責,都忍不住站起來仔細朝聲響起處側耳細聽。
王黼也是一怔,今日他殚精竭慮,将今後自家名聲全部賭上了,才算是漸漸掌控了局勢,現在又生出什麽事情來?難道河東之地就恁的險惡,讓他一天舒心日子都過不得?
節堂之外又傳來腳步響動之聲,衆人目光一起轉過去,就看見适才那個倒黴旗牌官又摸了上來,臉上汗比剛才還要多,滿臉惶急之色,拼命去擦卻怎麽也擦不幹淨,一張黑臉都有些泛白了,想進來卻又念着剛才遭際,在門外遲疑。
王黼這下當真焦躁,這個旗牌官也是他從汴梁帶來的,往日裏還算伶俐,今日怎麽就這麽不知道眼色?冷聲叱喝了一句:“城門外事還未曾了麽?本官已經做了決斷,還要你來催請麽?叉下去!此間有要事商議,再入節堂,軍法從事!”(未完待續。)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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