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楊淩到這裏,他們似乎都是有些羞愧之感,但是此人随即又擡頭起來:“俺們自然知道自己是漢人,可是南方漢家朝廷,有多少年不管俺們了?俺們自己掙紮求活,哪裏又錯了?反正到了最後,俺們也沒再跟着女真走,現在在你手裏,要怎麽處置,随意就是,其他的不必多話!”
身後薛永再也忍不住,大喝一聲:“劉大頭,你這厮竟敢如此撞楊楊将主,可是想死?俺成全你!”
楊淩又伸手攔住了他。笑笑:“劉大頭,好,你的名字我記住了,今日之事,一則你們是漢人,再加上破城擄掠殺人,你們手上也沒沾什麽血,可以給你們一個機會,二則是你們沒跟着女真人再走,甘心當異族的鷹犬,也有可恕之道,所以,饒了你們就是!從此在薛永使麾下聽令!”
楊淩完,掉馬就要走,卻又回頭大聲冷笑:“别以爲能厮殺,能經戰陣,我就憑着這個才饒恕你們了,老子是讓你們在戰陣上面贖罪!薛永,以後最苦的差使,最危險的戰陣,就都讓他們在最前面!流夠了血,死夠了人,出夠了氣力,也許你們還能做回一個漢人,到時候老子再看看給你們安排一個什麽出路,你們現在。不過是用你們的血來繼續乞活而已!”
罷,楊淩掉頭就走,數十騎頓時簇擁他越過壕溝,壕溝當中,這些漢子呆呆的站在那兒。不敢相信突然峰回路轉如此。
隻有薛永帶着數騎闆着臉站在那兒,大聲下令:“直娘賊的。都聽明白楊将主什麽了!趕緊将這裏清理幹淨,才有飯吃,不然就在這裏喝泥湯!論着俺的心,你們一個個都活不成!”
那漢子劉大頭狠狠的盯了薛永一眼,猛的低頭,加倍賣力的幹起手中的活計,身邊諸人,也都反應過來,壕溝當中。頓時一片水花響動的聲音,人人都拿出了吃奶的氣力。
這邊楊淩,再不回顧,仿佛就隻是做出了一個最微不足道的安排,在手指當中放過了幾隻蝼蟻的性命一般,似乎随時就可以将這件事情忘在腦後,今後也再不會記起來。
可是知道他的人如韓世忠等,或者聰明如吳玠。心裏面前明白,楊淩恨不得從後腦勺都笑開花了。
這些出身燕地。百戰餘生,還知道一些女真内情的老卒,正是這場戰事最爲寶貴的财富,以他們爲骨幹,壓服這周邊左近的豪強,燕地素出強兵。更兼家家堡寨有馬,隻怕轉眼之間就能擴充一兩千輕騎出來,這些可不是将來要還回去的白梃兵,是他楊淩的直領嫡系!
現在楊淩等若在孤軍和全天下在作戰,手頭實力多一分就是一分。
這樣平白掉下來的好事情。到哪裏找去?
果然正如他們所料,楊淩一馬當先走在前頭,隻是在竭力忍住心中的得意,這些郭藥師部屬,他也沒奢望用一席話來讓他們從此就洗心革面,從此忠心耿耿追随他了。
無非就是用得着他們,給他們一條活路,這些棄了郭藥師,除了打仗其他不會的漢子,不跟随于他,還能怎麽辦?那番話,實在的,恐怕這些降卒也理解不了,就當是對牛彈琴了,順便再讓自己行爲,看起來足夠的冠冕堂皇。
将來如何,慢慢的再将他們同化在軍中就走了,這些無處可去的家夥,估計同化起來,也不會太難。
北上以來,雖然日後會生什麽,不去想了,可是眼前這些,還都是些不錯的消息!
楊淩所部,到了這裏,燕京城裏飄揚的旗幟已經是他管不了的了,燕地豪強,在短短數日之内便是紛紛變幻王旗,向着神策軍投誠。
每個寨堡,或多或少都是将自家精壯子弟送了一些到神策軍中,馬匹糧饷都是有援助,在大宋漢官沒有派遣來之前,他們還是保持一定獨立性的,在這等時候,楊淩所實施的無非就是以安撫爲主。
大軍所到之處,自然是秋毫無犯……
一月時間便是如此過了,畢竟在朝廷沒有拿出一個章程之前,大軍都是以鎮邊爲主,楊淩所在也不能出了燕京地界,神策軍兵馬雖然有所漲動也不過就是在萬人左右。
時間轉眼到了宣和五年,北地的雪已經開始融化,朝廷的利益紛争終于是抵定,王黼罷相,左遷河東宣撫使,童貫被貶嶺南,而蔡京已經年近八十,蟄伏已久,卻是重新複相。
西軍上下回師關西,楊可世由于克複燕京有功,被拔擢爲樞密副使,至于楊淩,雖然朝野上下都是想将楊淩的功勞弱化,畢竟楊淩此子橫空出世,實在是有些體制之外的原因。
朝堂之争不是他們能夠想到的,可是機緣巧合之下隻是讓楊可世出任此職,可惜的是西軍上下唯一能夠拿得出手的,也就是白梃軍,好死不死這差遣就攤在了楊可世手上,句實話,有宋以來,武臣能夠到樞密,已經是最高。
楊淩最後的差遣便是爲河東宣撫副使,太原防禦使,整練環慶軍餘部,改爲晉陽軍。
在這裏朝廷也是想将楊淩與神策軍分割開來,由神策軍鎮守燕地,到了這一步,楊淩無非就是将韓世忠提拔起來,掌控神策軍。
而楊淩的另一手安排便是嶽飛所部,統領了一都指揮近兩千人的底子去整編環慶軍,環慶軍餘部,還有一萬餘人,雖然士氣之上還需要休養,不過也總算是讓楊淩擴充了些實力。
燕京城樓,數百甲士環繞于邊牆,城門之前,數千白梃兵一言不發,靜靜伫立,楊可世即将赴汴梁上任,朝廷中人絕對不會允許這樣一支強軍入衛,白梃軍去留還是一個未知之數,城頭之上把酒言歡,而裏間兩人,便是楊淩與楊可世。(未完待續。。)